血染的汪洋,遍地的屍骸。
一望無際灌著鮮血融成硃紅色的土壤裡,迎風搖曳著一朵潔白通透的花。
一瓣、兩瓣、三瓣……
慕白修長的指間輕點紋理細膩的羸弱,彷彿細數白花。
那朵纖塵不染的潔白,在他指腹輕觸後無聲凋零,香風拂面,紛揚飄落,莫名生了些悲愴的意味。
花瓣殘謝本就沒有聲音,可每一瓣潔白墜地,都彷彿落在了他心尖上。
明明輕如鴻毛,墜下之時卻猶如宗南島上的群山,都齊齊壓在了他心頭,震得靈海翻滾著浪濤,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他大口的喘息,只覺自己就快要被溺死在自己的靈海里。
萬千種死法,上天入地怕是也尋不到比這更荒誕的死因。
他胸腹受著窒息的憋悶,心神卻彷彿被那不停墜落的花瓣刮開了猙獰的傷疤,攪著肉,黏著皮,往外淌著血。
潔白通透的花瓣侵染成了殷紅,花香混著血液的腥甜,他追著那些飄零的殘瓣。
一直追,一直追……
直到一腳踏空,身體驟然失重,無止境墜落的深淵,他在粉身碎骨前手中一陣溫熱,彷彿抓住了救命的物件,還沒來得及看清,倏然睜開了雙眼。
眸中只有稍縱即逝的惺忪朦朧,不過片刻,慕白就已回過神來。
他長舒了兩口氣,從最初夢醒時的旁徨失措,到如今,已經連眉也不會輕蹙,習以為常。
桌上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煙一氣凌紫霞。
聞起來類似丹藥的清香,細嗅有著凝神靜氣的效用。
他勉力想要支起身子,才發現塌邊有人趴在那。
夏初睡得安穩,慕白剛才沉重的兩聲喘息,淹沒在窗外潺潺的水聲中,她並沒有聽到。
珊瑚色的被褥上,她黑色濃密的長髮散亂著,襯托得臉色素淨蒼白,眉眼格外出塵清麗。
床幔層層垂著,被風兒吹得輕晃,一波一波盪在她身上。
她細瘦手指交握著在他的掌心,也不知是因為做了噩夢,還是擔憂會被人奪去這溫柔鄉,眉頭擰起就沒松過。
慕白卻突然回味過來,剛剛夢境裡,他最後抓住的那抹溫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