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
懸空寺屋簷終年為白雪覆蓋,唯有一年一度的丙火日方化,可寺中菩提樹仍鬱鬱蔥蔥,偶爾幾葉掛上白霜。
老和尚身披百訥衣,手持佛珠,自潮水般分列兩側的人群中央行經。
衣袂飄揚。
所有人靜默起身,執禮相迎。
無論佛家信徒與否,今日既來聽經,皆有對強者的基本尊敬。
老和尚雙手合十,面向左右,一一還禮,穿過人群,徑直走到菩提樹下,於蝨結樹根上撩開下襬,結跌坐,拾起桌上經文。
值此時刻,裹緊棉袍的小沙彌們捧一堆冊頁,穿梭人群之中,一人分發一本,像是給等候的學生們發課本。
《金剛經》。
梁渠摸了摸冊頁上幾個大字。
今日講經法會上的第一本講解經文,歷史悠久,可謂佛家之經典,不可不讀。
開啟來,墨香濃郁,部分地方摸一摸,尚能搓出字影來。
新印的。
冷風吹拂,樹葉婆娑。
老和尚舉起自己手上的《金剛經》,四方展示,聲音清晰而有力的傳遍菩提島,不是從大到小,而是以完全相同的音量響徹每一個人的耳畔。
「今日講經之前,先要謝與一人。」
對坐偏下的「都講」葛道長揮動拂塵:「明王要謝何人?」
「梁施主。」老和尚伸手指向桌案五步外的金錦蒲團。
無數視線隔空匯聚。
這謝我?
梁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單覺得《眼識法》下,脊背酥癢難耐,想伸手去撓一撓。
「二百年前,活字印刷橫空出世,形式上,大優於雕版印刷,卻並未取雕版而代之,其中緣由諸多,老訥不精此道,說不出個明確來。
或印刷不清,或泥字、鉛字易損,銅字太貴,易竊易盜,反不及木雕版價廉物美,然上述種種皆為小,有一主要緣由,印刷之工匠不識字。」
印刷的工匠會不識字?
眾人一愣。
場內無不為尊貴之人,漆器廁桶只用白屁股挨,從不用手提,哪曾知曉這等細節,唯有掌管門派內大小事物之人瞭解。
「識字需數年之久,需上書院,有此等家底,斷不會去當個印刷匠的。
「原來如此——
「竟有此事,那咱們門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