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遼北城,前往上京的官道之上。
北地炎熱,黃沙遍地,已是常事,因著這等變故,就連春日都顯得有些喧騰。
此時,遠遠的,倒是走來一匹呆驢,其上坐了一個身著儒生外袍的少年人,頭上戴了一頂鬥笠。
呆驢的屁股上,繫了一個小書簍,而站在呆驢前頭,引著驢的,是一個身材頗為高挑的緇衣小書童。
書童腦袋纏了好幾圈紗布,好似被人打壞了一般,就連眼睛上都起了一個灰濛濛的小包。
路上並無行人,驢子叫了一聲,居然口吐人言:“搭檔,你這也太沒道理了,我好賴是堂堂妖仙,居然還得給你當坐騎,當坐騎就算了,還不能用本來面貌,這得多憋屈……”
騎在驢上的少年,取過正在看的書籍,輕輕敲了一下驢子的腦袋,輕聲說道:“別說話,隔牆有耳,懂不懂?這是權宜之計。”
一旁的小書童“嗚嗚”了兩聲,也吐出嘴裡的饅頭,抱怨道:“你裝返京的官員也就罷了,何必讓我扮作個天聾地啞的書童,這不折騰人嗎?”
驢子一尥蹶子,說道:“就是啊,你什麼時候還做了個朝廷的光祿大夫,這也太離奇了,我看你武還成,文哪裡還行了?你要能當大夫,我也能搞個司空整整了!”
那少年笑著說道:“此事知道之人,並不多。”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前方還在行走的書童。
繼續說道:“當時我入道門之時,某個尚算在朝中還能說得上話的至交好友,替我求了這般官位,雖只是個閑差,倒是可以免了世代徭役,
又因為來路不正,故而此事我便不常掛在嘴邊,道門中人,更是視權謀如糞土,所知之人,不過爾爾。”
驢子噴出一口熱氣,似是譏諷地說道:“各個爾虞我詐,哪有半點仙氣?好個視權勢如糞土!”
沈約卻不去理他,自顧自地取出懷中的一塊銅牌和一方印章來。
“這倆東西,應當可以暢通無阻了。”沈約笑著說道。
他們一路行來,已是遇到了幾波人的巡查,沈約機巧,走得官道,一路上雖是熙熙攘攘,但所遇到的盤查,多是官兵民防。
偶爾也有幾個道人上來盤問。
沈約自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便說鬼話,遇上道人便出示無名無姓的印章,道人自是不敢冒犯廟堂之人,哪怕心存懷疑,也只得趕緊避開。
若是遇上官兵,便將文書一鬆,大名一亮,官職一出,也將對方唬得不輕,好言好語對付著,便也過了關。
這一來二去,已是行了四日有餘,距離上京,竟是隻有一日的路程了。
只是也因為靠近京師,排查也逐漸多了起來,一日查上三遍五遍,尚算尋常,最是令人出人意料的是兩人一驢在大道上行走,
會有個道人突然從天而降,對他們問東問西,好不容易裝腔作勢,驚走了道人,還沒喘上一口氣,前頭便出現個道人設定的關卡。
藉著各種由頭,對著旁敲側擊。
沈約都沒想到,這幫子人居然如此上心,如此看來,恐怕四大洞天能動的,能跑的,都被搬到了整個北川之中。
三人說了一小會兒,驢子忽然一陣嚎叫,另外兩人立即收了聲。
只見遠遠地出現了兩個頭戴鬥笠,一身粗布短打,好似俠客的人士。
沈約眼睛微微眯起,小聲說道:“是天師道的人。”小公子連忙扭過頭去,往嘴裡塞了一大塊饅頭,又扮作一個啞巴,嗚嗚地回應了兩聲。
兩人一驢對著關卡迎了上去。
“這位公子請留步。”沈約斜靠著驢背,正看著書,那人已是開口將沈約攔了下來。
沈約倒是早有準備,連忙坐起身子,笑著說道:“不知兩位有何指教,小生自探親歸來,如今要回京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