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聽罷,只覺得這少年實在狂妄,修道之人本就是上體天心,調合龍虎;唯有那些縱橫一方的大妖才會說什麼逆天改命的事情。
他把這等念頭打消了出去,隨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是何人。”
“不知道長可曾聽聞,北地紛亂,世家門閥,亂教草綱,不可勝數,而自梁氏一脈入主北省,北省仙盟之長,乃是由另一修仙世家把持?”少年恢複了常態,只是靜靜地說道。
沈約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少年反倒是大笑了起來,說道:“此時發生在七十年前,道長有所猶豫,也是理所應當,莫要放在心上。”
沈約默然。
“傳言道祖出函關,留下一脈李氏,視為北川李家,世世代代,以‘玄門正宗’自居,統攝北地,莫敢不從,全盛之時,就連南方道林,都畏懼三分。”少年意氣風發,只是在沈約看來,多多少少有些老氣橫秋。
若不是少年年輕模樣,他還以為,是個活了積年的老怪。
“我便是當年李家之嫡系,李長眉的孫子,梁家以為‘一場貍恩’能夠殺盡李氏一脈所有人,卻不想,我母親並非李家人,且受過‘六仙’庇佑,雖是精血被噬,最後血竭而亡,但最終還是拼著一口氣,最終誕下了我。”
少年言語之間森然,便是見慣了,森羅永珍的沈約都不由得有了幾分寒意。
“不過此事,倒不要緊,北地道門爭鋒,如同官宦宮廷,明爭暗鬥,使手段,下套子,無所不用其極。
我生就十來年,明察暗訪,倒是覺得李家也沒做什麼好事,且不說罷。”他冷笑一聲,似是對這些沆瀣一氣的道門十分看之不起。
大抵是不曾生於李家,連帶對李家都少了幾分好感。
“前日,北省十三宗派出族中長老先行抵達了鄴城,與梁家開了個小會。當時,我聞之有異,便扮作個花子,潛入其中,
原本只不過是想要探聽些道門機要,卻不曾想,發覺他們居然談論的是沈道長你。”李家少年高深莫測地望了他一眼。
沈約微微頷首,問道:“我與北地道門素無來往,且沒瓜葛,他們為何如此?”
他對於這幫子唯利是圖的修道人雖頗為不齒,但到底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完全想不到,這幫子是如何把腦筋動到他頭上來的。
“他們所為的,乃是傳聞之中,記載於你太清閣寶典,《紫府雲笈》上,可叫人白日飛升,人化真龍的景龍丹,
自從道長被逐出師門之後,景龍丹的傳聞便不脛而走,我向來遊走於北地之中,北地素來便有‘龍宮仙丹’,‘人間天機’的說法,
此地之人好藉助於外物,天機章,景龍丹,都是他們夢寐以求,可以一步登仙的玩意兒,故而對此的狂熱,幾如痴狂。”少年頓了頓。
沈約反倒是嗤笑道:“要是我真有什麼景龍丹,早就自己吞了白日飛升了,還需要在這滾滾紅塵之中,受這些人鳥氣?”
他將一塊木柴隨手丟入了篝火之中。
“‘景龍丹’?聽著當真陌生,我也算是熟讀《紫府雲笈》,卻從未聽說過這種丹藥,不知是何人流傳而出?”
他隱隱覺得此事又牽扯到了一處極大的機密與陰謀,這件事與丹羽之死,與他被逐出師門,甚至與死灰複燃的太平道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