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臉,對著沈約說道:“沈家小哥。”
沈約說道:“張太爺,到底發生了何事,什麼吃人的妖怪?”
老者苦笑一聲說道:“咱們都是自家人,老頭子我也不和你客氣了,沈家小哥,梁掌櫃所說吃人的妖怪,在城中盤踞已有兩年了……”
梁掌櫃突然大叫道:“狗伢兒,你一定要替大春報仇啊!”
沈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少年跑堂的模樣,梁大春。
他少時在城中廝混,除去形影相弔的張有德之外,與之熟絡的還有稻香樓的小林子,以及這悅來客棧之中,
與他年歲相仿的跑堂少年。
印象之中的梁大春生的黑瘦,但卻愛笑,薄薄的嘴唇總是透著和氣。
與有些憨厚的張有德不同,梁大春生就質樸,在學堂之中,也是面面俱到,但又不失鄉下少年的脾氣。
愛玩愛鬧,當時先生便說,眾人之中,唯有大春最是有進有退。
他眼底不由得浮現起了那個學堂之中,眾人嬉笑打鬧的場景,朗朗書聲,與明黃衣衫的少女,布衣芒鞋的孩童們。
只是,眨眼之間,彈指十年,卻已物是人非。
“春兒哥怎麼了?回到我怎麼都沒有看到他?”
他環視周圍,不由得眉頭深皺。
梁掌櫃聽得“春兒哥”三字,終於失去了力氣,他頹然地倚在櫃臺邊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將這件事駭人聽聞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正如梁掌櫃等人所說,這一樁兇事,正起自於兩年之前。而始發之地,正是梁掌櫃家的祖傳基業,悅來客棧。
當日剛過了小暑,梁掌櫃一如往昔起了大早。
甘州雖是交通不便的小鎮,但卻盛産一種松子,向來被引為上好的食材。
天下老饕無不趨之若鶩,故而即便此地偏僻,但總有幾個投機的商賈上門,故而他這家縣城獨一份的客棧,還能滿足一家老小的生計。
這一天,梁掌櫃巡視客棧之時,忽然發現在他那個供騎手臨時停靠的簡陋馬廄之中,竟是多了一頭遍體漆黑的老牛。
悅來客棧有一項別出心裁的服務,便是隻要住客想要一飽口福,便可以找梁掌櫃安排一名當地的騎手,去城中的稻香樓採買,
為了這些騎手停靠方便,梁掌櫃特意擴建了此處馬廄。
只是,十年來,除了早先那個貪嘴的老道士之外,便沒有人用過這項服務了,故而這馬廄也就廢止了下來。
平日裡,只讓梁大春給食槽添些馬草和清水。
正是這往日無人前來,連野狗都不曾打量的偏僻角落裡,卻來了這般一個不速之客!
這頭老牛渾身沒有一絲雜色,正淡定自若地吃著精細的草料。
梁掌櫃大驚失色,卻不知為何心中竟是有一絲竊喜:
要知這頭老牛一身上下沒有鼻環,也沒有鐵掌,竟是個無主之物,一頭牛在當時可以賣出一個大好的價格。足以抵得上,悅來客棧小半年以來的生計了。
平日素來質樸的梁掌櫃,這一次卻是動了心思,他先是喊了正睡得睡眼惺忪的自家孩子梁大春。
讓他看顧著那頭大黑牛,自己匆匆忙忙地上了街去,他留了個心眼,避過如今正生意興隆的南城茍氏肉鋪,繞去了西城的張屠夫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