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坐在朱漆描金的畫舫中,清風帶來潮濕的水汽,掀起碧色船簾一角,透過舷窗,遙遙可見煙雨濛濛中林立的粉牆朱戶。
一落船,立刻便有開封府的官員迎上來,請他換馬車。
府尹裴相公是京裡的老人了,今日也親來相迎。見到故舊,端王露出點感慨唏噓的笑意:“許久不入京,今日故地重遊,仍舊是記憶中模樣啊。”
“不必換車了,來人,備馬,本王想好好瞧瞧街景。”
說來,端王在兄弟中行三,與太後年紀相當,瞧著卻不過六十餘歲模樣。
年近古稀,還有不服老的心,眾人佩服之餘,不管自身騎術如何,都打馬在旁小心隨護,生怕這位天潢貴胄一個老眼昏花,不慎從馬上跌落。
在這汴京城內當官,每逢年節大日子,他們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用的,唉,唉!
一路走一路瞧,瞧著眼前汴京繁華繡麗景象,端王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與隨行官員閑談,說的不過是剛剛結束的春闈,以及關心宮中太後與官家的身體。
倏爾,他聽見不遠處街巷傳來敲鑼打鼓的禮樂聲,喧騰得很。
“是何喜事,陣仗這樣大?”
端王眯起眼,看向那處方向,依稀記得,謝氏後人便住在此。
裴府尹今日早上才被一雙兒女各從手裡摳去五十兩銀子,說要給友朋置辦“開業禮”,因此知道:“回王爺,城南今日有一家正店開業,這才熱鬧了些。”
端王點點頭,故地重遊,方才又想起“謝氏”,許多前塵往事一道湧來,眉眼間不可查地帶上了一抹陰鬱。
甫入了宮,先去見官家。
官家今年四十餘歲,與他見面,渾然沒有帝王權威,反倒似父子般,這便是吃了長兄與幼弟的虧了。
說來,當初端王亦是有力的儲君人選,與前頭兩位皇子鬥得不可開交,可惜都在最後關頭失了帝心,這才叫敦厚溫吞的官家撿了漏。
官家目光溫和地看向端王,也不知自己這位兄長心裡頭,有沒有存著不甘啊。
臨近晚間,浮白館一掃先前還掛著宋家酒樓時的寥落冷清,杯盞碰撞的“噼啪”聲與店內燭火爆的燈花響在一處,更添熱鬧。
雙層小樓緊挨著的兩間矮屋,原本也是酒樓的範圍,卻因為空間狹小、光線陰暗,被虞蘅拿來打通,改成了一家粉店。早間賣水粉、拌粉、鴨血粉絲,宵夜各種酸辣粉、砂鍋粉、米線。
掌勺與管事,赫然便是從前擺攤賣粉的梁娘子夫婦,虞蘅將她們招攬了來。
若有人從此處一眼看到頭,便能驚奇發現,不僅是原先的宋家酒樓,連著一排四五間鋪子,都掛上了虞記的招牌。
粉鋪、包子鋪、點心鋪……最矚目的,當然屬街口的虞記,與這一溜煙的尾巴“浮白館”。
有老客詫異地走進虞記,忍不住打聽:“虞娘子發財了?”
當然沒有天降橫財,便是盤下浮白館的資金,還是向市易務借的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