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之孫,伯邑考之子。同在一城之中,他的聲名,即便是我這小小的家臣也久有耳聞。
仲秋時節,正是天高雲淡。王孫岌自城的另一頭禦馬而來,當英挺的身影出現在廟前,似乎所有人的氣息都瞬間悄然消去。
君主拜別了父母家人,登上夫婿的車駕。她行止專注,哪怕是小小的邁步或稍稍舉袖,都付與了十足的周全。她轉頭時,我在車後望見那嬌嫩的面容上神情矜持,卻漫著一層紅霞般的顏色,雙眼彎彎。
我隨君主到了新家,王孫岌也從此成為我的新主人,我須同上下一道稱其為“邑君”。
再與君主同行,已是廟見成禮之後。
邑君母親羸弱,不慣城中多擾,要往采邑將養。君主雖為新婦,卻自願陪伴同往。
聞知此事,君主隨嫁眾人皆議論紛紛。
“新婦殷勤本是應當,只是人丁單薄,恐君主將來多有勞累。”侍母嘆道。
出行之時,備好車駕之後,我仍立在車旁。
敞開的宅門裡,邑君行將在前,君主攙扶姑氏慢慢走來。
她樣貌依舊,雖為新婚,衣裳卻無豔色,鬢間也僅飾以發簪,素淨如常。我望著她,只見那面上滿是和煦的笑意,一面行路一面輕聲細語地對姑氏說話,似專注不已。
將姑氏安置好之後,邑君陪同君主走過來。
“路途有所顛簸,可須坐好。”君主登車坐好,邑君道。他的聲音不緩不急,溫和如暖陽;頭微微低下,似只將目光注視著君主一人。
“好。”君主側對著我,表情並不分明,只見唇邊揚起彎弧,染著嫣紅。
風將車上的鑾鈴吹得“叮叮”作響,我抬頭望向天邊,一抹流雲被風牽扯著,卻似徘徊不肯離去。
“啟程。”邑君登車,吩咐道。
只聽鞭響,馬車轔轔向前,我的腳步略一遲滯,趕緊奔跑跟上。
羲和的日車已經從中天漸漸馳往西邊,暉光將四野盡皆收納,不遠處的小溪旁,浣衣女子聲音清亮。
我銜著一根荑莖躺在山坡的草地裡,手臂枕在腦後,雙眼望著蒼穹。
這采邑離豐有一日路程,倒同鎬京更近些,並不太大,只有人民二十餘家。半月來,姑氏和君主住的宅院就在邑中,邑君入朝為臣,每日來看看,侍奉之事都是君主打理。
平日裡,君主多是在西庭,若無事,外宅中甚少見她。
我卻自在得多,做完了活,可往鄉野中去,採些卷耳或拾些禾草。便如現在,我出來收些喂馬的穀穗,閑下來就曬曬日頭。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個模糊的呼喊聲,拖得長長的,似耳熟得很,在叫“申……”
我心中一動,忙坐起身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