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地更深了些,我洗過澡,再用過些飯食,見沒什麼事,便吩咐寺人衿收拾了一下,熄燈就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久前小睡了會,我躺在榻上,許久也無法入睡。不自覺地,腦子裡又轉起了白天的事,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姝的臉、虢子的臉、錦衣撕成的布條、虢子懷抱著姝……我翻了個身,再閉上眼睛,卻又浮起了姬輿的樣子……
鄰近的席上,寺人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我索性坐起來,穿上單衣下榻,打算去廊下走走。
開啟房門,一陣涼絲絲的夜風迎面而來。
庭中靜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已經歇息,壁上燭燎半明半滅,將要燃盡了。
我走出去,輕輕地掩上門。廡廊很窄,我抬頭,皓月當空,光華從簷上灑下,將我的衣裳鍍得銀白。
牆和木柱間只容得下一人的位置,我緩緩前行。走了一段,快到連線庭院的臺階時,忽然,一個身影映入眼簾。
心微微碰撞了一下,我不由地停下腳步。
姬輿坐在階上,身形一動不動,似乎正望著庭中,不知在想什麼。
不想竟會在這個時候碰到他。我愣住,詫異地站在原地。
像是察覺到了動靜,姬輿回過頭來,瞬間,視線相遇。見到我,他似也是一怔,少頃,從階上起了來。
月光下,他的輪廓清淺,不知表情。猶豫片刻,我向他走過去,在階前站住,看著他。
“還未歇息?”少頃,姬輿首先開口,聲音低低的。
我微微點頭,說:“睡不著。”少頃,看看臺階,又看看他:“輿也未睡?”
“嗯。”姬輿道。
沉默了一會,我又問:“為何?”
姬輿注視著我,沒有說話。兩人相隔得並不遠,站在臺階上,我可以與他平平對視,只見那眸中神采深沉。
我沒再往下問,移步下階,在他剛才的位置旁坐下。片刻,姬輿也坐了下來,臺階不寬,我和他之間不過半拳距離。
地面上,月光如霜,兩個人影浮在上面,一大一小,淡淡的。
“輿,”我輕輕地說:“白日裡……嗯,白日裡的話,你勿往心裡去。”
姬輿沒有立刻答話,等了會,卻聽他說:“可是因為虢子及庶夫人?”
我吃了一驚,轉頭看他。
姬輿目光清亮:“彀父曾與我說,你在國中與庶姊不睦。今日在虢國,可是受她與虢子為難?”
猜得真準。
我唇邊泛起一絲苦笑,道:“不算為難,不過了了些事,雖不快,卻終是明白了不少。”
姬輿看著我,沒有開口。燭燎和著月光映入那目中,似有思緒沉凝。
“輿又是為何?”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岔開話題,轉而問他:“為何這般匆忙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