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它不認識我了?
“悠。”姬輿走過來,彎腰拍拍它的腦袋。
小悠停住了進食,抬頭望著他,湊近前來,不斷將嘴蹭向他手心。
看著他們親暱的樣子,我心下鬱悶不已。想當初,姬輿可是它的仇人,我才是恩人,養它兩年居然前嫌盡釋,把我忘了,還真是吃飯大過天……
姬輿回過頭,含笑對我說:“悠平日裡最是貪食,先前我喚它也是不理,便在手中拿些嫩枝,引它來嚼,久而久之才如此通性。”說著,他從地上抓起一把葉子,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了看,那些葉子新鮮翠嫩,是剛採下的。
“小悠。”我喚道,嘗試地將手伸到它嘴邊。果然,它看了看,不再去管姬輿,轉而探過頭來,舔我手中的食物,舌頭溫熱濕軟,卷過手心,酥酥癢癢的。
我開心得笑起來,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摸著它的腦袋。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觸控,兩只柔軟細長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中間,新長的一對小角矮矮的,覆著嫩黃的茸皮。
手裡的嫩葉忽然變多了些,只見上方,一隻大手握著滿滿一把,正不斷地添到我手中。
我抬頭,正對上姬輿明亮的雙眼,俊美如神祇的面龐上,眸光深深,與紅熾的夕陽輝映,透著絲絲灼熱。
微溫的男子氣息隔著空氣傳來,四目之間只有尺餘距離,不知何時,兩人竟已站得如此的近。
我稍稍向旁邊讓去,移開目光,低頭望向小悠。
姬輿沒有說話,仍然站在那裡繼續往我手中添葉子。柔軟的葉片帶著些許陌生的熱氣,紛紛落在手上,我似被炙到了般,微微一顫。
傍晚的輕風拂來,頰邊略略涼爽。沒過多久,小悠似乎吃飽了,抬起頭來,望著我,口中慢慢嚼著餘食。我微笑,摸摸它的腦袋,它“呦呦”地叫了兩聲,轉過身去,慢慢地在庭中跑了開來。
彤紅的落日下,它追逐起一群嬉耍的麻雀,來來回回地奔跑,卻完全是一副自得的神態,四蹄優雅地揚起,高高地昂著頭。
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鹿,我心道。
眼睛不自覺的朝姬輿望去,只見他正目視著前方,不知道在看小悠還是在看夕陽。餘暉中,他的臉上如同鍍著一層赤金,側面的線條英氣而有型,一路延伸往下,順過喉結處的凸起,隱沒在黑地紅紋的衣領之下。
似乎覺察到我的打量,姬輿轉過頭來,我微微一驚,忙收回目光。
氣氛變得更加曖昧。我突然覺得這舉動有些可笑,暗罵自己,明明對孔雀沒有心思,又何必這樣躲呢?真是越弄越糟。
放開些。我對自己說著,深吸一口氣,大方地回過頭看向姬輿,面帶笑容地說:“孔……嗯,虎臣多年費心,小悠得以長成,姮感激不盡。”
姬輿看看我,眸色黝深,唇角勾起:“公女不必謝我,輿時常不在邑中,喂養乃囿人之功。”
我笑笑,道:“虎臣過謙,若非親自悉心照料,豈能與它如此熟稔。”
姬輿注視著我,微微莞爾,雙目如星辰般璀璨:“公女乃悠主人,若在梓與它日日相處,定也會熟稔起來。”
我訝然,看著他不語。這意思,是希望我留下?
似乎注意到我臉上的異色,姬輿目光閃了閃,微微抿起唇,轉過頭去注目遠方,許是晚霞映照的緣故,雙頰泛著薄薄的暈紅。
我定定地望著姬輿,心中澀澀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終於明白了他對我的情意,卻感覺不到一絲激動,沒有一絲開心,充斥在胸中的,只有滿滿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