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浮起一絲自嘲,長長一嘆,道:“也罷,當初你我雒水邊立約,說你若心意如故,我自當迎娶。”說著,他嚴肅地看向我,道:“姮,婚姻之事非兒戲,姮當慎重考慮,五日之後,我再來辟雍,彼時,無論姮心意如何,燮父都將照辦。”
我沒有說話。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燮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視線中,我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方才的堅強隨著燮的離開煙消雲散,我渾身無力,順著門邊滑坐在地上。眼前迷濛一片,淚水早已奪眶而出,淌濕了衣襟。
我以為自己早有準備,可以去面對所有的變數,不想當這一切真的到來,那心痛竟是這般的摧人肺腑。
雷公在烏雲後低吼,庭中大風颳起,飛沙走石,四周的樹木被猛烈地搖撼,嘩嘩作響。我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出鐘室,慢慢地穿過中庭。
衣裳被吹得鼓起,環佩叮叮當當地亂撞,長袖在風中上下翻飛。
回首望去,鐘室隱沒在一片黑暗之中,燮的話猶自回響。
“姮,我便是不娶齊姜,你嫁來,母國及各國也會送媵,獨專之事,實不可為,你可明白?”
我突然覺得這個地方猙獰無比,一刻也不想再待,猛地回頭,快步走出宮門,朝居所奔去。
“婚姻之義,在於修異姓之好,上事宗廟,下繼後世,豈可為私情左右?”
“轟!”一個悶雷在山樑上炸開,驚得林中的禽鳥撲撲飛起。
“將來晉候婚後,定有頗多側室,你與他縱然情堅如金,到時也不過眾女之一。”
身後響起一陣沙沙聲,豆大的雨點一顆一顆地打下來,漸漸連成一片,密密地砸在我的臉上和身上。
“女子出嫁後,餘下一生,惟系夫君,若恩情有變,姮當如何?”
雨水從頭上澆下,眼前白茫茫的,我一腳高一腳低地向前不停奔跑,頭發和衣服早已濕透,緊緊地貼著,牙關凍得不停打顫。
“公女?!”宮門處的寺人拿著蓑衣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擋在我頭上,將我扶進宮室內。
身旁的人一陣忙亂,我木然地看著地面,由著她們擺布。
頭昏昏沉沉的,眼前漸漸模糊。
黑暗襲來,萬籟皆寂,只餘母親的話音在耳邊幽幽嘆道:
“姮,你看,這便是婚姻,不管你心意如何,終是一樣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