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片般的月亮微缺,在落日的輝映中淺淺地掛著。他也望見了我,臉上似乎有淺淺的笑意。在我眼中,此時的燮比日月更耀眼,天地為之失色。
深呼吸早已不管用了,我任由著心像要撞出胸口一樣地蹦,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望入他迷人的雙眸,並不行禮,也無多客套,微笑著說:“燮。”
他低頭看著我,微微一愣,如月華般皎潔的臉上帶著一抹驚豔的贊嘆,含笑道:“姮。”他的聲音總是那麼好聽,我望著他,竟有些迷離。
燮對我笑笑,問我:“姮邀我出來,所為何事?”
我愣住,燮莫非現在還不明白我約他出來是什麼意思?真的假的?我有些沮喪地看看地上比他短了一大截影子,心想,要是我再長大些,他或許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望望四周,我勉強笑道:“此地景緻甚美,燮可願意同姮一道散步?”
理由雖爛,也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了。
燮也放眼望去,對我頷首道:“便如姮所願。”
我莞爾,和他一起沿著雒水走去。
兩人皆沉默不語,我望著雒水寬闊的河面,河風輕輕拂起鬢邊的幾絲亂發,癢癢的。我將它們別到腦後,對燮說:“姮長於深宮,未曾見過雒水這般壯美,幾日前來到,深感其湯湯之勢,流連忘返。”
燮笑道:“天下大水何止於此,我國中有晉水,日夜洶湧奔流,其勢更壯,姮若見到,必更加喜愛。”
“哦?”我看向燮,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若得時機,姮必前往觀之,彼時燮可要接待。”
燮微笑:“定當接待。”
我的臉微紅,這話是否可以理解成燮希望我去晉國?我偷眼看他,只見他神態自如,並無侷促之色,又有些失望,或許他也只是跟我贊贊晉水罷了。
又是一陣沉默,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悶悶地找不到話題。
燮突然問道:“姮上次所失的白玉鳳形佩,可是天子所賜?”
我點點頭,說:“確是天子所賜。武王賜與父親,父親又轉贈與姮。”望向他腰間,只見龍形佩掛在腰帶上輕輕搖動。
燮見我盯著龍形佩,笑笑,道:“姮可覺得眼熟?此物乃我幼時成王所賜,我甚喜之,多年不曾去身。”說著,將它解下,遞給我。
我接過龍形佩,又解下自己身上的鳳形佩,放在一起細細觀看。兩塊美玉皆晶瑩剔透,白膩無暇,雖然分開多年,卻無論質感上還是色澤上都分毫不差,渾然一體。把它們重疊,兩塊玉佩的形狀一模一樣,龍首右向,鳳首左向,看上去竟像是一對戀人在深情對視。
我贊嘆地看著它們,雕刻它們的人必定是懷著對愛情的熱切向往,才能在作品上注入這芬芳雋永的生命。
注目良久,我不捨地把這對情侶分開,將龍形佩遞還給燮。
燮拿著龍形佩,說:“此二佩乃一鬼方匠人為紀念亡婦,於昆侖山中採得美玉,歷經十年而得,其器精美絕倫,嘗名揚天下,鬼方奉為神物,為歷代族長所有。商王伐鬼方,將此二物掠回,後又為大周所得,分離近四十載。”他看著我,笑道:“直至傳入你我之手,竟得重逢,何其幸也!”
的確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