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文齋買的呀,陽陵先生閉關三年傾情打磨的匠心之作,首印僅限兩千冊,才面世就被一搶而空。還好本王妃有經驗,特地命人連夜排隊才沒有錯過......咦,你怎麼了?熱啊?”
越棠笑得很高深,不知從哪裡又摸出兩冊書,慷慨地表示奇文共賞,“喏,膩水觀音,這是頭兩卷,情感細膩動人,動作描繪翔實,你沒看過吧?拿去看看,有一些非常實用的知識,別處學不到,適合你這種性格閉塞、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的男子。”
趙銘恩垂下眼,額角突突直跳,手上輕飄飄又沉甸甸的三本書,表面質樸無華,內裡不知道散發著怎樣辣眼睛的五光十色。
片刻,才無力地搖搖頭,表示不必了,“多謝王妃的好意,但奴用不上,暫時就不讀了。奴再鬥膽勸王妃一句,有些書......滿紙汙言濁語,不堪入目,王妃也該謹慎才好。”
越棠呀了聲,眼眸發亮,“原來這書你看過?”
他說沒有,越棠就來了底氣,“既然沒看過,單憑兩行字,你便知道是汙言濁語、不堪入目了?未知全貌妄下論斷,這才是輕狂,趙銘恩,你不行。”
既然不行,那就要多學習,她重新將書冊翻到適才那一頁,“別廢話了,繼續讀給我聽。”
她說的在理,連趙銘恩自己都微感愧怍,若是太子三師在眼前,大抵也是引經據典一通好訓。於是懷著點虔誠,重又端起那冊奇書,這回留了個心眼,沒著急讀出聲,一目十行掃過去,掃完兩整頁,臉上發燒,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妄下論斷有時候也不是全無道理,那叫管中窺豹。
誦讀是不可能誦讀的,當著她的面把這些栩栩如生的“情感動作”讀出口,簡直是造惡業,禽獸不如。
“你可真是金口難開。”越棠知道再勉強也是白搭,遺憾地拍了拍他的臉頰,拍完了,又拿虎口掐著他下巴,扭過來轉過去地端詳,就和燈下賞物件似的。
湊近看,越棠很快識破了他的偽裝,那寧折不彎的凜然面孔下,遊動著滿滿的尷尬與窘迫。
越棠不由大笑,這馬奴外表冷硬,連命都豁得出去,居然會被“那種事”窘成這樣,不會還是個雛兒吧!
“趙銘恩,你今年多大年紀?”
趙銘恩說十九。
比她還大一歲吶!那說來不應該,尋常大家子的兒郎,長到十五六歲身邊誰沒個通房?她阿兄那樣的是異數,別說通房,院裡牆根下的耗子都是雄性。若是苦出身的窮小子,那更不必說了,侍女通房雖指望不上,但嘴上百無禁忌呀,越葷腥越愛說,對於那檔子事兒,打從十二三剛抽條的年紀起,便有無窮無盡的探究欲,而且因為不可企及,愈發壓抑出幾乎下流的惡意,幾個小子聚到一起,多渾的話都敢講、敢肖想,長到像他這麼大,看書冊上那點東西,應該感到幼稚才對。
越棠來了興致,問他:“趙銘恩,你有喜歡的姑娘沒有?”
太子殿下事務巨萬,這輩子還沒機會喜歡姑娘。至於馬奴趙銘恩......
“奴在家鄉有一位青梅竹馬,從奴記事起,便與她家比鄰而居,貧家日子苦,兩下裡互相照應,也有了十幾年的交情。後來世道亂,她搬了家,奴也上京城來謀出路,算是走散了吧。”
這一通話純屬胡謅,至於為什麼,趙銘恩自己也摸不著頭腦,說完了才回過味來,隱隱有悔意。大約是被她調笑的語氣戳中了脊樑骨,一句比一句囂張,顯得自己十分被動,便想找補兩句。
互相照應,守望相助......這麼純情?越棠對這個故事將信將疑,可轉念又想,先前淺淺玩弄了他一把,反應就這麼大,難道真是因為什麼青梅竹馬白月光,要守著貞潔嗎?
她不由問:“那你往後,是打算回家鄉去找那位青梅竹馬麼?”
趙銘恩不知道該怎麼圓這個莫名其妙的謊,聽她這麼問,混沌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冒出一個念頭來。
於是順勢說是,“等奴攢夠了身家,還是想回家鄉去,找著她,也算對得起從小的情誼。”微頓了下,抬起眼迎上她的視線,“先前王妃說要賞賜奴,奴便鬥膽向王妃討一個恩典,若有朝一日,奴向王妃辭行,還請王妃恩準,放奴歸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