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無論她說什麼,似乎都有站著說話不腰疼之嫌,傷心難過的情緒只能靠自己扛過去。越棠只能同他論論前程,畢竟買賣不成仁義在,她很欣賞段鬱這個人,不希望他就此一蹶不振。
“郡主今日把將軍放了出來,那往後的路怎麼走,段將軍心中有打算了嗎?去北庭也好,留在京中也好,將軍總要向前邁一步。人生還很長,不談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總要找些讓自己快樂的法子,是不是?退一萬步說,就算將軍什麼官都不想做了,也不能在原地停留呀,離開的人就是離開了,一味幹等,也等不到旁人回頭的。”
一席話把段鬱說得心肝兒顫,等不到旁人回頭,意思是她終究選擇了太子殿下嗎?
其實他早有預感,郡主娘娘不會無緣無故就將他鬆了綁,既然放他出來,一定是得到了確信,譬如太子殿下得償所願,情敵再也夠不上威脅了,便懶得再管。
段鬱看向她,盈盈一張臉上笑意怡然,目光溫存,飽含鼓勵與期許。他鼻子一酸,眼睫低低垂下來,啞聲問:“王妃,臣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越棠最見不得他使這一招,從段鬱身上她見識到了,男人扮可憐的本事居然可以這麼高。細密的睫毛底下隱隱泛著水光,硬朗的線條分明倔強,卻透著濃濃的落寞,彷彿一碰就要碎了。
越棠心中一慟,面對這麼一張臉,果然狠不下心。想安慰他,張口結舌又不知怎樣婉轉才好,“將軍,你聽我說......”
然到底沒說出來,身後一道堅決的聲音將她打斷了,“段鬱,你沒有機會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太子殿下緩步而來,風輕雲淡的模樣,落在段鬱眼中就是勝利者討打的姿態。剎那間他的落寞全化為了憤懣,女郎的心意他無法左右,可輸人不輸陣,情敵盡使見不得光的手段,不膈應他兩句就不姓段。
“殿下別高興得太早。”他邁上前一步,橫眉冷眼無限囂張,“王妃才與臣說,人生長得很,餘下漫漫幾十來年,誰知道王妃會不會改變心意。今日臣就將話放在這裡,王妃若在京城過得不順意了,只要我段某人在,北庭永遠有王妃一個家。”
越棠聽得臉煞白,撂狠話也得看場合吧,狠命給他使眼色,“段將軍喝醉了吧,若撐不住就趕緊回國公府歇息。”
然而“國公府”三個字也沒能讓段鬱緊緊弦,他昂揚又鮮煥的精神頭似乎全回來了,沖太子如鬥雞一般。
太子卻也不惱,負手立在那裡像一座高風亮節的山崗,任他雷鳴電閃,反正驚不著他。他垂下眼,拂了拂衣襟上的褶皺,然後看向段鬱說知道了。
“但你所說的情形,應當是不會實現了,王妃她懷了孤的孩子,往後就算她厭棄孤了,她也是國朝的皇後,是國君的生母,不可能有隻身去北庭找你的一天。段鬱,孤好心勸你,你還盡早死了這條心吧。”
段鬱震撼了,“懷......懷了孩子?”呆滯的視線移到越棠的腰腹間,瞬間經歷了一場泥石流般的潰敗。這確實是個一錘定音般的籌碼,看來這一年半載的,他確實是沒戲唱了。
然而在心愛的女郎面前,段鬱還是想最後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體面地離去。懷了孩子應該恭喜,雖然他滿心酸楚,笑得比哭還難看,但仍沖越棠說:“王妃要做母親了,臣為王妃高興。”
越棠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多謝......”
太子偏身擋在越棠身前,接過話說:“孤會照顧好王妃,段將軍不必掛心,早日上路,去北庭為朝廷守疆土,為自己搏功勳吧。”
段鬱慘然點了點頭,不甘但認命。再看向太子,心態微妙地發生了變化,甚至能略略為他接下來的不易感同身受,“殿下要立睿王妃為太子妃,這條路只怕不好走,若有什麼能用得上臣的地方......”他吸了下鼻子,“臣願為王妃與殿下效勞。”
太子泰然說好,“北庭事宜,過兩日孤會召段將軍商談,今日是天子壽辰,舉國同慶,就不談公事了。”
段鬱終究是告辭了,那背影一搖三嘆,充滿了故事感。越棠等他走遠,方惡狠狠地瞪了太子一眼,“誰懷了殿下的孩子!為什麼要造這種謠?”
太子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說:“試試效果。”
越棠起先沒聽明白,反應過來後簡直不可置信,難道他還要繼續散播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