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天大的事,都不及陪伴本王妃去西嶺摘杏子重要吧?”她笑得更歡了。
趙銘恩麻木地調開視線,“是啊。”
情形變得撲朔迷離。離開睿王府的時候,他抱著斬斷前塵往事的心態,結果兜兜轉轉,糾纏愈發的深。這不好,照顧人也不是這麼照顧的,他明知道她打著什麼主意,虎狼之詞張口就來,百無禁忌,一副隨時能將他生吞的模樣,她是蒙在鼓裡,不知者不罪,可他呢?為何不嚴辭嚇退她,或者幹脆挑明瞭真相點醒她?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朝堂上有宵小攪動風雲,可哪怕瀕死的境地,他都未懷疑過自己會終究會得勝歸朝,讓一切回到正軌。睿王妃卻叫他犯了難,她比那些 要他性命的人更難以預料,偏偏一切都錯了位,雷霆手段沒處使,暫且混沌著吧!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自然就料理清楚了。
第二日遊西嶺,他依約奔開陽門。侯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見著人影,不情不願地向前邁了步,看清來人卻一驚,那跟在睿王妃身邊談笑風生的是誰?不正是段鬱麼!
她見了他挺高興,完全沒覺著不妥,“趕巧了,段將軍說有要緊事同我商量,我便邀他同去,邊走邊說話嘛,多一個人還熱鬧些。”
段鬱的震驚不比他少,打眼向他一望便愕著。她瞧熱鬧不嫌事大,問段鬱:“段將軍手下這位壯士,借我使兩天行不行?”
問了兩回,段鬱才轉過彎兒來,幹笑兩聲道:“王妃這說的什麼話,您願意借多少人都使得,連帶臣一塊兒,任您差遣。”
“看吧,我就說段將軍人不錯。”她朝他拋來個眼色,趙銘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無情無緒地調開視線。
這麼古怪的組合,到底還是出發上路了。中郎將隨行,王妃的安全自不必擔心,她也不是嬌氣的人,他們是要騎馬的,女使隨行太費腳力,索性都不帶了,只遠遠著一隊輕騎護衛。
睿王妃騎術平平,許久不練習了,須得先要人牽馬走一段,於是回過身,手中馬鞭淩空劃了半個圈,點在他面門前。
“你過來,替我牽馬。”
好熟悉的場景,趙銘恩幾乎晃了下神。那時候在睿王府,他也被她用馬鞭指過鼻子,春去夏至,不過個把月,久遠得竟像上輩子的事。
他應了個是,話音未落,段鬱卻搶在他前頭,“臣來臣來。”眼明手快握住韁繩,拍著胸脯打包票,“臣連邊關的烈馬都馴得服服帖帖,還是由臣替王妃牽馬,王妃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轉身的瞬間,段鬱與他目光交錯,遞給他一個“臣在”的自信眼神。
不知不覺間,似乎沒他什麼事了,落後一丈遠,蹙眉端詳著前頭的人。段鬱此人粗中有細,性情大條口舌利落,伺候睿王妃也伺候得熱熱鬧鬧的。他引她上馬,行伍中走慣的人,這會兒才想起貴女不比他們粗野,少不了一張馬凳。忘了也不打緊,他誇她身手矯健,鼓勵她試試,“王妃您踩這兒......哎對好得很,就這麼著,腰腹間使勁縱一下就成了......”
她嘗試了三五次,總是差口氣,段鬱嘴裡誇出花兒來都白搭。不過她臉皮挺厚,絲毫沒見不好意思,還沖那馬兒笑,“你兇什麼,對我有意見啊?”笑完喚隨從取馬凳來。
邊上段鬱“嗐”了聲,一掃袖,示意她再試一次,“臣僭越。”引她踩上馬鐙,然後兩手抄過她腋下一提溜。
她一身窄袖翻領的胡服,顯出身形嫋嫋,纖長而流麗,稍有助力,一下子便行雲流水地翻身上馬背。段鬱喝了聲彩,“王妃坐穩,咱們上路啦。”
“多謝將軍。”她揚首直腰一夾馬腹,肢條輕盈關節柔韌,姿儀倒很漂亮。
他聽見段鬱問:“王妃馬背上的功夫很不錯呀,是誰教您的?”
“我阿兄教的。”
段鬱久不在京城,不過右僕名重士林,周家長子年輕有為,他也有所耳聞。便道了聲佩服,“周給事文治武功樣樣不落,臣拍馬也趕不上。”
越棠笑了笑,“段將軍別說笑了,我阿兄授五品階,您這宣威將軍可是從四品,比我阿兄還高一頭,得讓我阿兄拍馬追將軍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