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哦了聲,品咂了一番桓明二字,正要喊出口,卻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麼重物砸在了地上。
有人?倉促回頭看,什麼都沒看見,段鬱攔住她,自己向前邁了兩步,掃蕩一番後,又退了回來,“沒事,可能是野貓。”
然而緊接著又是一聲響,同先前的一樣,顯然有古怪。兩人都警覺起來,可左右看看,空曠的池岸壓根不能藏人,段鬱打算去林子裡瞧瞧。
“王妃在這裡稍等,數到一百,若臣還沒有回來,王妃就依原路返回,不必管臣。”說完便沒入了樹林中,越棠只來得及在他身後喊一聲,“小心點。”
心中默數起來,原本觀星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一邊腹誹,國朝是出妖怪了嗎,行宮反複鬧刺客,連京城皇宮禁內都讓人提心吊膽。沒數到十,段鬱的身影已經全然瞧不見了,經過時拂動的樹影,也恢複了平靜。
十二,十三......心中愈發不安,岸邊太靜了,只能前後踱步,踏出些聲響,給自己壯膽。十八,十九......退後著,腳下忽然一崴,越棠大驚,踩到了什麼東西?適才並沒有啊!
下意識張嘴驚叫,然後一隻手捂在了她嘴上。
“別喊,別喊。”身後的人聽上去也不比她鎮定,“是......是我。”
敢情是熟人啊?越棠將橫在她臉上的那隻手扒拉下來,扭身站穩了,狠狠打量,果然是太子殿下沒錯。
“你......”她氣不打一處來,可想起人家現在身份不一樣了,由不得她隨意揉搓,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深深地吸氣,好久才壓住挑釁的沖動,勉強開口問,“殿下想幹什麼?”
他拂了拂襟袖,神色已經如常,“孤有幾句話想問你。”
“什麼話一定要在這裡問?”越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帶情緒,“殿下可以傳臣婦去東宮謁見。”
他涼笑一聲,“王妃和段鬱在這裡看星星,孤不可以在這裡向王妃問話嗎?”
啊,段鬱!越棠回頭看向樹林,這才恍然大悟,是太子殿下聲東擊西,把段鬱從自己身邊誆走了。
這就有意思了,越棠眯了眯眼,企圖從他的臉上分辨出蛛絲馬跡,“太子殿下一直在暗中觀察嗎?如此行徑,也太不光明磊落了吧。”
“孤不光明磊落?王妃,需要孤提醒你嗎,是你在宮宴前向孤傳話的,結果王妃利用孤做了什麼?”
越棠都快忘記杜小娘子這茬了,這件事上,她確實理虧,氣焰只得矮下來。
“殿下見過杜家小娘子了嗎?杜娘子很聰慧、很伶俐吧,殿下不必謝臣婦,若最後情投意合,皆大歡喜,殿下記得多多給臣婦封賞就是。”說得好聽,心底還是發酸,越棠很不喜歡此刻的感覺,假假勾出一點笑,嘴上愈發停不下來,“殿下若是不滿意杜小娘子,臣婦還有很多人選,比如太常寺卿的孫女、定襄郡侯的胞妹,殿下願意見的話,臣婦都可以安排。”
太子冷冷地說:“王妃很閑嗎?或者在王妃眼裡,孤是很好擺布的人,隨便什麼不明不白的人送到孤面前,孤都會見嗎?”
哦,這是在提醒她今時不同往日了,從前的趙銘恩對她百依百順,那是形勢所迫,不得已為之。她退後一步,垂下眼,澀然道:“是臣婦僭越了,往後臣婦會謹記身份,與東宮劃清界限,不敢再擅作主張。”
太子並沒有因為她的表態而滿意,相反,他莫名不快,蹙著眉說:“孤不是這個意思......”
越棠覺得無所謂了,搖了搖頭,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殿下不是有話要問臣婦嗎?請殿下問吧。”
然而太子沉默著,片刻後,忽然說:“孤沒有見杜娘子。”他只遠遠看了一眼壽安亭中的人影,便知道不是她,當即就轉身走了。
越棠哦了聲,“殿下沒有見她,然後呢,殿下要問臣婦什麼?”
所以她是一點都不在乎了,主動引她去見各家女郎,像其它所有人一樣,懷揣逐利、看戲的心態,期待他迎娶太子妃,然後自己在這裡和段鬱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