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我是不怕的,沒想到會這樣。”她輕聲呢喃,“我不是故意的。”
他猶豫了瞬,還是伸出空閑的那隻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是人都會害怕,這沒什麼,王妃已經很勇敢了。”
她“咦”了聲,睜開眼望向他,“這好像是你頭一回誇我啊,趙銘恩,真是太難得了。”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水光尚沒有褪幹淨的眼眸盈盈發亮,輕聲問,“你呢,你也會害怕嗎?什麼時候?”
趙銘恩默然收回手,調開視線看向南邊的檻窗,半晌逸出一句“會的”。
越棠等了片刻,沒有等到他進一步的剖白,不滿地捶了下他的胳膊,“說說看呀,你怕什麼?我都那麼慘了,你快說點心裡話,讓我高興一下。”
讓她高興一下可以,但不必用這種方式吧。趙銘恩試探著問:“我......給王妃說個笑話聽?”
越棠覺得很掃興,“本王妃不想聽笑話。”眼珠子一轉,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先前還答應過我,會如實回答一個問題——本王妃就想問這個,你不能抵賴。”
她好奇心切,手也不由攀上來,攥住他的衣襟,簡直像怕他會跑了。她在前,輕軟的絲羅帳在後,靜默無人的深夜如同一張怪異的網,絲絲入扣,你越掙紮,它收得越緊,最後無處可逃。
趙銘恩認命般地說:“昨日晚間,聽說王妃遇襲受傷的時候,還有前一日,在杏林中看見野獸迫近但我離王妃尚遠的時候,都讓我害怕。我曾經遭難,承蒙睿王府收留方才茍活,王府於我有救命之恩,王妃在我眼前遇險,於情於理,我都做不到無動於衷,因而感到害怕。”
她回味著他的答案,然後笑起來,“此地無銀三百兩,趙銘恩,你還不如不解釋。”所以看到她還活著,他應當很高興吧?既然高興,那不如充分感受一下充滿活力的生命吧!
終於窺見天機一般,欣喜之餘,一股熾烈的沖動席捲而來。越棠攥住他的衣襟用力,想將他的腦袋拽近一些。
結果他紋絲不動,倒是越棠藉著力,把自己從榻上拉了起來,坐到了榻沿上。他的臉近在咫尺,連濃密的睫毛都歷歷可數,深秀的眉眼,挺拔的鼻樑,目光寸寸下移,最後落在那雙豐潤的唇上。
唇尖秀氣而飽滿,應該很軟。
再向下,越過雕刻般的下頜,頸間凸出的喉結突兀地、幾不可見地動了動。
越棠沒有由來地感到口渴,低聲喚他的名字,沒有給他猶豫的機會,看準他的唇湊上去,然而最後一刻,卻撲了個空。
他向後一仰避開了,一邊拂開她攥在衣襟上的手。他站起身,遠遠退到床榻尾,離她足有半丈遠,“夜深了,王妃心緒不寧,還是早些睡吧。”怕她因為做噩夢而不安,他又添了一句,“我便在這裡看守,王妃不必擔心邪祟作亂,安心睡覺吧。”
他說話的時候神色淡然,眼神冷靜,那些多餘的情緒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
越棠嗤地一聲笑,滿含嘲諷的意味,“趙銘恩,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夾槍帶棒的話語沒能激起他一點反應,越棠沒了興致,而且頭一次,由衷地生出些許反感。她隨手抄起一個引枕砸向他,“你滾出去,這裡不用你看守。往後沒有本王妃的吩咐,哪怕著火了,你都不許跨進門一步,否則我讓人把你從樓上扔下去,再也不管你了。”
說完再不理他,自顧自躺下,拽過小被子將自己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重重一撲騰,朝內側翻了個身。
趙銘恩什麼也沒說,彎腰將引枕撿起來,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