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到底是禁中出來的人,宮廷裡伺候,誰不是在刀尖上討生活?慌了一陣兒,很快又喘上了氣,“王妃謬贊了,小人也就是辦好分內的差事,當不起王妃誇獎。”
郭管事白著一張臉,沒法直說不伺候王爺,只能作出十分為難的樣子,消極對抗,“可......王妃也知道,小人原先在興慶宮伺候,王爺與王妃大婚前,陛下禦旨將小人賞賜給王府,就是為了給王妃搭把手,將王府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好讓王妃舒心過日子。如今王妃賞小人榮耀,去伺候王爺,小人當然沒二話,怕只怕辜負了陛下聖恩啊王妃娘娘......”
“小人死不足惜,可若不能為王妃效力,陛下要怪罪下來,小人的罪過可就大了......王妃您看......”
郭管事牽扯上禁中,無非是讓她有個忌憚,再微末的人,畢竟是禦賞,由不得她隨意處置。
可越棠毫不動容,拉長聲調哦了聲,點頭說:“是這話,陛下送郭管事來王府,就是讓你來伺候主子的,王府最要緊主子是誰?可不是我,是王爺。如今送你去給王爺守靈,不正是你盡忠職守的好時候麼,有什麼可怪罪的?郭管事就安安心心上鐘壽山去吧。”
郭管事聽她說話,起先以為是死定了,沒承想話鋒一轉,壓根兒不是什麼殉葬,而是守靈。當即腿一軟跌坐在地,分不清是慶幸還是不甘,臉上只剩茫然,“給王爺......守靈?”
“是啊,守靈。”
越棠漠然瞥他一眼,接過邊上侍女遞來的團扇輕輕搖著,似乎此事就這麼說定了,“上回護送王爺靈柩去皇寺,郭管事不是也一路隨行麼?正好摸清了門路,這回再去,應當很輕松。”
留得命在,總比殉葬好,可郭管事猶不甘心,“王妃還是先知會禁中......”
郭管事還要抓住“禦旨”這根稻草,垂死掙紮,卻見一名女使行色匆匆上前來,湊到王妃身邊耳語。王妃聽完,顯出詫異的神色,然後揚起抹笑,打斷他的話,“真是巧了,竟是長公主駕臨。”
“郭管事的顧慮也有理,雖說這等小事陛下定不會過問,但通稟禁中,確實是做臣子的本分。本王妃會告知長公主,以公主與禁中的情分,還有什麼可說的?郭管事就放心上路吧,到了鐘壽山什麼都牽掛都沒有了,念念佛抄抄經,為王爺積德,也是你的造化了。”
越棠說完,便叫侍衛將郭管事押走,“即刻上路,別耽擱。”
兩個侍衛連推帶拽,郭管事完全沒有掙紮的餘地,再惱恨,也只能往肚子裡咽,往後餘生就對著鐘壽山的皇爺們懺悔去吧。
越棠心情大好,甚至立在原地停了陣,面上滴水不漏,實則胸中激蕩,意猶未盡地回味剛才的表現。今日是她頭一回擺皇親國戚的譜,回頭想想,對自己的發揮還挺滿意,沒露怯,唬住了人,往後應該再沒人敢挑戰她的權威了。
轉身進殿,趕忙去西次間瞧趙銘恩。他沒再臥著,在錦繡堆中半坐起身,凝神面向窗外,單看那輪廓淩厲而沉穩,彷彿一泓靜水,瞧不透深淺。
越棠興沖沖來向他炫耀戰果,可他不給面子,分明聽見了經過,卻一點表示都沒有,越棠的興致霎時被澆滅一半,語調也淡下來。
“趙銘恩,那姓郭的被我攆走了,只要我活著一天,他都別想回京城來。往後這王府中我說一不二,沒人敢給你使絆子,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高興一天,你就有一天爽快日子過。”
趙銘恩終於側頭看向她,似笑非笑的模樣,答非所問道:“奴沒想到,王妃也擅長信口胡謅,謊話編得有頭有尾的,讓奴大開眼界。”
“什麼謊話?”越棠愣了下,方才反應過來,是指她藉口睿王給她託夢的事。她不服氣,“王爺給我託夢,又不是給你託夢,你知道是真是假?不許汙衊我的清白。”
他噢了聲,“那王爺當真給王妃託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