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有個聲音回應道:“姑娘!”
謝眸心頭一驚,隨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百裡煬的聲音。
一片火光沖天的煙霧中,身後站了個小廝打扮的人,他焦急惦著腳朝謝眸這個方向張望,語氣慌亂:“姑娘先出來吧!讓我們進去找。”
謝眸固執的搖頭。自然,這煙霧濃重的屋內要看清影子是很難的,她沒再發言,而是轉過身繼續往裡走,用行動說明瞭自己的意圖。
那小廝沉沉嘆了口氣,方要提腳前行,頭頂忽而一陣響動,緊接著一塊著火的房梁落了下來,正砸在他的眼前。
小廝瑟縮回了身子躥出了房子,還不忘回頭警告了聲謝眸:“姑娘快出來!太危險了!”
人在危機時刻迸發出來的本能是自保。
熱氣濃煙燻的她無法睜開眼睛,身上的衣裳早已被蒸幹,大概烈火也燻幹了她僅存的酒氣,到了此刻她方才有種酒醒之後後知後覺的驚慌感。
眼前只剩一片紅光,煙霧讓她看不清路,伸腳試圖往前趟,卻踢到了塊燒燙的木塊。
她低身要去撲火,幸而只燒帶了些零星的小火苗,用衣袖一撲也就滅了。只是右腿小腿肯定燙傷了,褲腿裡的肌膚火燒火燎的疼。有火星濺到裙角燒出幾個小洞,她幹脆利落的脫了外裳蓋在了頭頂,又抓住垂下的袖口堵住了嘴巴。
時至當下,在滿是濃煙的催命火光裡謝眸已辨不得什麼方向,她只得矮著身子一寸寸的挪著。忽而屋外一陣疾風吹過,火苗立刻躥起燃到身側,火舌捲起直直燎了她頭頂的衣裳。
有風助燃的火焰猶如猛虎添翼,不消兩三秒便燒穿了衣裳。謝眸驚叫一聲,急速丟開躥騰著熱火的殘餘布料,手心已經燙紅一片。
驟風席捲過的火海就像入油沸水,滾燙的烘烤撕裂面板般,疼到幾近窒息。熱浪直沖面頰,灼痛她的雙眼。斷柱殘壁燒的更旺,火光沖天中的濃煙一股腦往口鼻裡灌,縱然她竭力掩住也於事無補。
房梁坍塌聲中,謝眸最後的思緒停留在狂風過後的天空,她從未如此渴望能從天而降一場浩瀚甘霖。伴著這個念頭她頭腦恍惚暈眩,臉朝地趴了下去。
戰秋狂一個抬眼,謝眸居然不見了身影。
立在階下的丫鬟叫道:“那姑娘獨自一人進了臥房,攔都攔不住。”
水淩波腳步一頓,幹裂泛白的唇勾起:“這丫頭還是這般膽大包天的,也不知是哪來的自信。”
她被困在暗格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出來前又灌了那麼多酒,就算是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熊膽,也不要這麼讓人不省心吧?!
戰秋狂咬牙切齒,此刻真恨不得揪著謝眸的腦袋彈她幾個腦瓜崩,問問她知不知道“天高地厚”這四個字怎麼寫?這種想法一旦冒出來,手下便犀利了好幾分,竟然一連使出幾招戰無遇教他的極致掌法。
水淩波感到眼前沖過陣陣熱浪排風,那熱氣卻全然不似烈火燃燒吹過來的,眼前的熱氣厚重勃發,帶著濃重殺意,令她不敢大意立刻劃開淩波掌對了上去。
兩掌相撞中間即刻激起一道疾風般的屏障,震飛無數碎砂小石。有塊石子擦破了戰秋狂的側臉,他只微眯了下眼,隨後掌下再用力,試圖逼退水淩波。
這一掌對峙中,周遭的人連繞路都不敢,只是站得遠遠的,唯恐被牽扯進去。
水淩波臉上的皺紋擰得像張破爛蜘蛛網,她齜牙咧嘴的努力擠出幾個字:“那丫頭喝了酒,恐怕早就醉倒在裡面了。”
水淩波在山中見過靈動天真的謝眸,而後也從徒弟嘴裡聽說早些年執著堅毅的謝眸,這小丫頭彷彿有股不怕死的狠勁,江湖中不乏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不自量力的小輩,可謝眸卻又不同,她是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去跳的人,這樣的人天生帶著頑強的執拗。她闖進火屋的瞬間,水淩波竟有些怕,怕她真能將百裡煬救出來。
隨後她又想到,即使救出又如何?百裡煬喝下了迷魂藥,想要醒過來還要等幾個時辰,這麼長時間她還收拾不了幾個後生崽子?
即便如此,她依舊還是說出了這句令戰秋狂分神的話。話說出不久,水淩波暗在心裡感嘆自己果然還是老了,她怕失敗,哪怕只有一丁點失敗的可能也會怕,由此居然要動用這種不入流的招數。
戰秋狂怔了片刻,怒火攻心的湧上一口濁氣,氣息在胸口翻湧奔騰,緊接著喉口微窒,有股血梗在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