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你沒事吧?”陳老師向後錯了錯身子,有點小心的問道。
她不知道在這幾十秒內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江樺的眼神『露』出了什麼不對…不,不止是眼神,連狀態都完全變了,霎時換了個人一般,讓人不敢靠近,就像精神科的患者要發病了似的。
下一刻發生的事情確實印證了她的想法:在短暫的呆滯後他突然像是大夢初醒,狠狠地攥緊了那頁作文紙,連招呼都不打一聲,轉身便急速跑開來。
“喂,你——”
在那一瞬間江樺的世界是空白的,聾了一樣聽不見背後的喊聲。他覺得腦子裡有一根弦繃斷了,也許原本他就是在懸崖邊徘徊,而現在終於失足落下萬丈深淵。
他發了瘋一樣衝過大街小巷,重又拉開家門。剛才被他扔下的畫稿還安安靜靜地放在扶手邊,他著了魔似的過去把那些畫紙翻開,許多紙上打著大大的紅『色』“優”字,更多的是一片空白,只有角落處有著小小的標籤:學生:江一竹,家長簽字:江樺。
是家長麼…
是家長啊!
他呆若木雞地在原地站了一陣,好像生命都在那一刻停頓了幾秒。隨後他忽然暴跳起來,衝到儲物間扯下那把車鑰匙,隨後幾近歇斯底里地摔上了門。
是啊是啊,有了家就不會害怕了。但那個傻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家這種東西…是由誰堵死了她的退路啊。
她為這樣的小家、為這樣的爸爸而驕傲,她的世界小到連那些瑣碎的小事都不願意忘記,擁有那麼稀疏平常的東西也要緊緊抓住,寶貝得好像這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而他在幹什麼?他要把女兒送到遙遠的境外去!要把她交給一群滿腦子科學的瘋子!要就這樣奪走一個全心信任著父親的孩子的全部人生!
明明早該明白的吧、明明早就知道的吧?
只是這樣去自欺欺人罷了、只是想去逃避這個事實罷了!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懦夫更混蛋的事情麼?!
他幾乎是抖著手按下了車鑰匙的啟動按鈕,停在門前的奧迪伴隨著滴聲亮起了車燈。他拽開車門將鑰匙『插』入鎖孔,發動機在低沉地轟鳴。
現在大巴車已經賓士在長長的公路上,要將她帶到無法觸及的境外和看不見的未來去。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發生,沒有挽回的餘地…
不,還有機會!還有時間!
油門踩到了底,奧迪像發狂的野獸般咆哮著,在洶湧的車流間橫衝直撞。那股瘋勁兒根本就是發洩般的暴『亂』,目空一切的風範怕是擅車的於小樓來了也得自愧不如。
所有的車都被『逼』退了,半驚半懼地看著那輛跑車越過重重的縫隙,車流擠成一鍋粥,漫天都響著尖銳的喇叭聲。連行人都退避三舍,只有轉角處超市前的塑膠小火車很不識抬舉,在一圈圈迴轉的同時,音箱裡還好死不死地回放著咿咿呀呀的兒歌——
“無論我在哪裡都懷念我的家
我走遍海角天涯
總想念我的家
當我漫遊在荒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