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帝卻道:“赫連昭是皇貴妃的孃家人,譽王進京是家事,不必講這些規矩。”
這天底下除了建寧帝大概沒人會把譽王進京一事當成家事,楚鳴珂垂著眼睛,在心中揣摩他的意思,面上卻不顯,只應聲道是。
他與赫連昭出了宮,左右往城門去,跟隨的番役與錦衣衛都由戚均卓帶著,落在後面,以防聽見他們說話。
楚鳴珂仍在思索建寧帝此舉何意,頗有些心不在焉,赫連昭伸手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方才叫回了那亂飛的魂。
他側過臉,朝楚鳴珂道:“我與大人十數日未見了,我想大人想得抓心撓肝、食不知味,大人卻是個冷血的,今日見了面連個眼神都不賞,看也不看我。”
楚鳴珂對他這胡言亂語見怪不怪:“適才不是看過?”
赫連昭得寸進尺:“一眼不夠。”
馬上的楚鳴珂便看向他,注視著那雙眼睛:“別太過分了。得隴望蜀、欲壑難填,太貪心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赫連昭卻大膽地伸出手,勒住他的馬韁:“我可是在向大人討報酬呢。”
幹燥而溫暖的觸感籠罩手背,赫連昭握住他的手,用拇指擦著手背摩挲,楚鳴珂不抽手也不回應,只道:“無功不受祿,事沒辦成,還想要報酬?”
“大人怎知我沒辦成?”赫連昭反問。
說話間二人已到達城門,楚鳴珂單手勒停了馬,看向他:“這順京城中凡事要我說了才算,辦沒辦成,也得我親眼看過才知道。”
笑容始終掛在赫連昭的臉上,他跟著楚鳴珂下馬,撒嬌似的:“大人好無情,對著我都不肯通融。”
番役與錦衣衛開始驅散城門周圍的百姓,楚鳴珂望著不遠處正與城門衛交涉的戚均卓,看也不看他:“要我通融,需得拿出叫我開心的本事。”
赫連昭笑著湊近,壓低了聲音附耳:“難道我的本事還不能叫大人滿意嗎?”
楚鳴珂似乎心情不錯,他笑了一聲,反握住赫連昭摟上腰身的手,運氣一推,按回了他胸前:“狗爪子收回去。”
錦衣衛與番役迅速接管城門,駐紮此處的城門守衛在長官的指示下組成人牆,站在道路兩旁以隔開湊上前來看熱鬧的百姓。不過片刻,幾道端立馬上的身影出現在城外空曠的官道上,緊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赫連昭望著遠處的人頭攢動,促狹道:“大人提上褲子就不肯認人,當真無情。”
“多情卻被無情惱,”楚鳴珂反唇相譏,“是你的心思太多了。”
赫連昭還想說話,卻見遠方一騎掣出,頭戴寶石金發冠、身穿五爪團龍袍,頸系披風,被策馬揚起的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站在他身旁的楚鳴珂見狀,忙伸手扶帽,捋順袖口,最後一撫蟒袍衣擺,這才快步走上前去。
及至那人策馬行至城門,不待他下馬,楚鳴珂便拱手一禮,口稱殿下。
赫連昭這才看清譽王真容:他生得不算頂英俊,但自有一番沉穩從容的氣場,眉眼雖圓鈍溫潤,卻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打眼一瞧便知這人身份尊貴。
見是他來,譽王匆匆下了馬,手中的馬鞭還未來得及收起便託著楚鳴珂的手示意他起身:“鳴珂,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虛禮,快快起身。”
楚鳴珂順著他的力道直起身,看向譽王,兩人目光相接時竟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
正看著他的赫連昭一頓,旋即眯起眼睛注視譽王的背影,似乎感受到了那麼一丁點兒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