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牧川都死了十八年了……”皇貴妃緩緩道,語氣間聽不出喜怒,“但他們怎麼知道你是我們危素的勇士?”
“危素人與忌川人出入互市皆需憑證,赫連這個姓氏太引人注目了。”
車內皇貴妃偏過腦袋看他,赫連昭生得高,騎的馬也高,皇貴妃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清青年腰間的玉佩。
她盯著那枚溫潤的白玉看了許久,才道:“赫連是部族的姓氏,你既然叫這個名字,想必也是貴族出身,你是誰的孩子?”
馬上的赫連昭垂著眼睛,盯著那枚玉佩出神:“這是汗王賞賜的名字。”
皇貴妃哦了一聲,似乎非常驚訝:“那你自己的名字叫什麼,孩子?”
“格日樂。”赫連昭抬起頭,回答,“是我阿塔給我起的名字。”
靜了片刻,耳畔才再次響起皇貴妃的聲音:“這是個很好的名字,你阿塔必定十分疼愛你,他是誰?我可認得嗎?”
赫連昭微微蹙起了眉,側臉看向車內,似乎很困惑皇貴妃為何如此執著於他父親的名字。但就像皇貴妃只能看見他的肩膀一樣,從他的角度也不能看清皇貴妃的神色,於是他只得沉聲道:“我阿塔叫畢力格。”
車內猝然響起茶水被打翻的聲音,緊接著是淑敏驚惶的告罪聲,赫連昭眯了眯眼睛,試探道:“娘娘認識我阿塔嗎?”
“我們年少就相識了,他是個英雄……”皇貴妃處變不驚,“他現今如何?”
赫連昭的眼神立時暗了下來,他側眼望向車內,目光落在皇貴妃的手上,眼中帶著打量與審視,正在心中飛速地進行著某些判斷。
“孩子?”皇貴妃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再次詢問。
“剛入冬時,他生了場病。”
無力垂落的蒼白雙手、深棕褐色的血跡、被鮮血染紅的玉佩……記憶中的場景在眼前一一閃過,赫連昭盯著前方,緩緩開口:“不久之前,已經故去了。”
聽到這個回答後,皇貴妃沒有再言,香車內外陷入了一片長久的沉默之中,無人再開口說話,彷彿在為那已經去世良久的靈魂哀悼。
汗血馬跟隨香車快步向前,馬上的赫連昭隨著噠噠的步伐前後打浪,手中的玉佩已經被體溫捂熱,他將手放在胸前,玉佩在馬上的律動中緊貼心口,同心髒一起怦怦跳動。
不知過了多久,皇貴妃的聲音再次響起,卻不再問赫連昭故鄉的往事:“對了。那日夜宴摔角時,鳴珂有皇命在身,不敢不贏,你莫要怪他下手重,也別與他計較。”
聽見她提及楚鳴珂,赫連昭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帶笑意與玩味:“娘娘言重了。楚大人身手不凡、足智多謀,能與楚大人摔角乃是一大幸事,我怎麼敢心生怨懟呢?”
“你能如此想,我很欣慰。”皇貴妃微微一笑。
“你是我們草原兒郎,我喜歡你,來日你二人還有相處時日,若能冰釋前嫌,便再好不過了。”
“我與楚大人一見如故,”赫連昭望著前方楚鳴珂高瘦筆挺的背影,耳旁卻響起他低啞的喘息、不安的掙紮,以及懵懂的發問,他低聲笑起來,道,“定能成為平生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