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鏃又向前頂了頂,精鐵在寒夜之中散發出難聞的鐵腥味,刺破他喉間的面板,帶出血。
孔從玉暗自握緊了拳,聽見楚鳴珂問:“聚眾謀反便是你的萬無一失?”
細微的刺痛順著咽喉向上蔓延,直叫孔從玉頭皮陣陣發麻,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楚鳴珂捏著箭的手,急切道:“此事與錦衣衛——”
啪!
火把與燈籠照出孔從玉歪著頭的影子,楚鳴珂站在原地,說:“沒有下次。”
緊接著,他又伸出手,抓住孔從玉的衣領,一把將他拽至自己面前:“你那點心思我一清二楚,不用趕著來我這兒表忠心。這次我放過你,是為著往日那點情分,再被我抓住,我必叫你連著這次吃下去的好處一起吐出來。”
說完,他松開手,一把將面前的孔從玉推開,轉過身沿著長街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被落在後面的太監們面面相覷,又看了看孔從玉的臉色,這才提著燈籠快步追上。
待到楚鳴珂離去後,四周的錦衣衛才圍了上來,孔從玉伸手抹去喉間的血跡,垂眼看著那支箭,良久,才將那支箭舉至面前,輕輕嗅了嗅。
一場細雪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眨眼一個時辰,便已消失得無跡可尋,楚鳴珂踏著一路濕潮進了長樂宮,路旁的宮燈中偶有燭芯爆開的聲音,噼啪一響,又很快被殿中傳來的打砸聲覆蓋。
幾個宮女聚在殿門前,圍著滿頭是血的女官,手忙腳亂地替她按住傷口止血。看見楚鳴珂,那女官也顧不得自己血淋淋的腦袋,捂著額頭從地上爬起來,踩著一地碎片快步上前,急道:“千歲爺!我的千歲爺!您可來了!”
圍著她的年輕宮女們怯生生地追上前來,小聲叫著淑敏姑姑,而後又朝楚鳴珂行禮,楚鳴珂半點眼神都沒賞,只睨了那名喚淑敏的女官一眼,問:“娘娘何事?”
“奴婢不知,公主自宴席回來便發了火氣,誰勸也不聽,已砸了不少東西。”
正說著,她額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血順著她的眼眶和鼻樑往下流,頗為觸目驚心。
楚鳴珂應了一聲,脫掉鬥篷入殿,正巧迎上一隻旋轉飛來的青瓷花瓶,伴隨響起的還有皇貴妃尖利地怒吼:“滾!都滾出去!”
身後傳來宮女們驚恐的尖叫,青瓷花瓶卻在眨眼之間就被碾作齏粉,細小的碎片帶著粗糙的瓷粉呼在臉上,楚鳴珂眯了眯眼睛,繼續向內走去。
花瓶迸碎的炸響過後,殿內安靜下來,楚鳴珂一路到達繡床前,不容拒絕地彎腰拿過皇貴妃手中的漆香盒,低聲道:“娘娘——”
皇貴妃不等他說完,抬起手照著那張白玉無瑕的臉狠狠抽了一巴掌。
殿中一片死靜,唯有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回蕩,緊接著,宮女太監們紛紛跪下,膝蓋與地面碰撞發出砰砰的悶響,混亂又嘈雜:“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皇貴妃真真怒極,她氣得渾身顫抖,一雙美目圓瞪,眼神像是刀,要剜楚鳴珂身上的肉。
楚鳴珂靜立原地,片刻後,他用舌頭頂了頂被打得紅腫的臉頰,倏地笑了一聲,牽起皇貴妃的手蹲在繡床前,輕聲道:“娘娘若是生氣,盡管把奴婢照著死裡打,只是別傷了自己的身子。這雙玉手美如柔荑,打壞了可怎麼好?”
皇貴妃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去,楚鳴珂正仰著頭,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她,像只討主人歡心的小狗。皇貴妃抽回手,捏住他的臉,用掌根託著他的下巴,像摸狗一樣摸他被打紅的臉。
“痛不痛?”
“不痛。”楚鳴珂微側過臉去蹭她的手,“娘娘不要生氣了。”
皇貴妃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彎腰湊近,帶著香氣的呼吸噴在楚鳴珂的臉側,咬牙道:“滾下去,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