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村長這副為難的表情,於是陳澈想起那天中午食堂裡,他看到了門外準備回家的趙淩雨,當時村長說過的話。
他夾煙的手指不受控制般蜷了一下。
報社畢竟是搞宣傳工作的,訊息總是比其他地方靈敏,陳澈經常見幾個記者和實習生聚在一起聊八卦,講到關鍵地方的時候,個個凝神屏息,陳澈從他們身旁經過都沒人發現。
他從不參與他們的八卦,哪怕他還是實習生或者還是記者的時候。但是他知道他現在的表情,跟當時的他們如出一轍。
“趙淩雨那小子啊,是個同性戀。”村長說。
陳澈一臉愕然,怔愣半晌都沒能消化這句話的意思。直到香煙燃燒過半,夾煙的手指被燙了一下,刺痛感傳來,陳澈回過神來,抖了一下煙灰連忙追問:“你說趙淩雨?”
村長一點不意外陳澈會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像是為了跟骯髒撇清關系,並獲得認同,村長的表情帶了絲嫌棄,語氣又帶了些討好,“我聽說啊,這種病是會傳染的。領導你是從京城過來的,金尊玉貴,所以我才提醒你遠離他。”
陳澈眨了眨眼,“傳染?”幾秒過後,像是才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他卻是笑了一下,撚著香煙按滅在陽臺欄杆上,低頭看著那點紅光熄滅,“村長,這不是病。趙淩雨沒病,喜歡什麼人,都是他的自由。”
“啊?”這下愣住的人換成了村長。
陳澈這些話讓他措手不及,不僅是他的那句這不是病,更是因為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幫趙淩雨說話。
“不是病的話,他還強迫他以前交的那個...”村長似乎覺得這話難以說出口,最後三個字說得小聲,陳澈聽得認真,晚上的村委又足夠安靜,他聽到了那三個字是“男朋友”。
趙淩雨交過男朋友。
那個瞬間他的心髒驀地一沉,語氣也不自覺地發冷:“他強迫人傢什麼了?”
“還能強迫人傢什麼?當時那個男孩從他家跑著出來,衣服都亂了,哭著求他別這樣。我們街坊鄰居都看到了。”村長說。
“他還把人帶回家了?”陳澈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剋制著聲音問。
“是啊。”村長看了陳澈一眼,見他雖然是從北京過來的領導,但是長得白淨清秀的,這長相比那個男孩還要好看不少,於是他語重心長又提醒了一句:“所以你啊,還是小心點他。雖然當時他跟那個男孩談著朋友,但是也沒有強迫人家的道理,可見他這個人啊,是有問題的。”
入了夜,村裡燈光極少,遠處看不到盡頭的黑茫像是隨時能把人吞噬,村長的聲音像某種魔音在耳邊縈繞,陳澈無力招架。
後來,他也不懂又說了些什麼,把人送走後,陳澈轉過身背靠著欄杆,彷彿脫力一樣肩膀也耷拉著,望著陽臺天花板愣神了好一會兒。
他自然是不相信趙淩雨會強迫人,他不相信這些人講的話。事實是什麼樣的,他要麼自己去弄明白,要麼聽趙淩雨親口講。
但是拋開那些不知帶了什麼目的的,人為編織的虛偽假象,趙淩雨談過男朋友是毋庸置疑的事實,甚至他還把人帶回家了,那他們當時應該是認真在談的吧,起碼趙淩雨對那個人是認真的。
陳澈實在想不出,趙淩雨這個冰冷的性子會把人帶回家,還是讓這裡的人難以接受的同性戀愛物件。
他很想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了,那不過是他的一段戀愛經歷,他們這個年紀的人,有幾個沒談過戀愛的呢?更何況是趙淩雨這麼優秀的人。
如果追根究底的話只能說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沒能及時認清自己的感情導致了錯過。他外熱心冷,從來沒有主動接近過誰,初見時也沒有想過留個聯系方式,他甚至沒有露面,趙淩雨不知道人群中還有他陳澈這麼一個人。
當時如果他不這樣的話...那麼現在他們或許...
但是拋開他錯過他的那幾年,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喜歡的男人正好也可以接受男人,這或許就是不幸中的萬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