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信心?,沒有?絲毫把握,這個念頭就像一種祈禱,是垂在漩渦之?上的最後一根蛛絲。
“我還活著。”楊心?問說。
隱約間,他似乎看見了不可能看見的東西,微微點頭。
可以。
下一刻,他便?感到身體裡湧入了無邊無盡的痛苦,那痛苦超出了他的認知,叫他甚至不確定那是否是痛苦,只知道自?己能為了逃避這感覺付出任何代價。
他要死了。
可是他活著。
雨停了。
一切戛然而止。
季閑喘站在原地,姜崔崔的屍身倒在橋墩邊,楊心?問依舊穩穩當當地倒掛在樹上,甚至未曾挪動一寸。
除卻季鐵殘破的屍首,和地上一灘血陣,方才的一切,似乎都不過是夢一場。
這屍身很快便?會被阿銘撿走?,老?廚子和那年輕分割,然後用?“人身劍鞘”的傳聞掩蓋姜崔崔的死亡。
山火止息,雨過天晴。
他們方才不過一瞬,轉眼卻像是已經要日出了。
季閑扶著橋欄,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模樣與方才已大有?不同,巍然不動的姿態一掃而光,似乎光是站在那兒,便?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氣力。
“萬事休矣……”他許久沉默,最後呢喃著這四個字,“萬事休矣啊!”
日出東方,楊心?問見那季閑失魂落魄地離開,落在地上的傘也不曾拿。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對岸的小道上時,楊心?問忍著渾身蟻噬的劇痛跌下了樹,慢慢爬到姜崔崔身邊。
姜崔崔的前胸被拍爛,後腦勺又被橋墩砸碎,眼睛空洞地看著不遠處的血陣,裡頭沒有?一絲仇怨。
或許她到死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捲入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要她死,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只是她這一生坦蕩,不曾有?一絲陰霾。
姜崔崔的“崔”並非翡翠的“翠”,乃是南山崔崔的‘崔’,寓意高大、巍峨之?意。
她為心?中道義慷慨赴死,不曾怨恨,不曾祈求。
“她不是祟。”楊心?問伸手把 她的眼給合上,倚劍慢慢站了起來,迎著日出,回頭看那客棧的方向。
“師兄,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陳安道在木桶蓋子被開啟的那一瞬間,便?伸手往阿銘的腦袋上貼了一張符。
阿銘還未反應過來,便?人往後仰,磕著了客棧後院的牆,癱軟在畜生棚裡。
他兩指夾著不同的符,一符安神,一符奪魂。他勸解自己無數次,此間虛妄,不可當真,逆轉古今,乃如逆水行舟。
饒是如此,他在最後一刻還是差點送出了奪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