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死。”他說?,“誰來,誰來替我死,我不要死,我不要……”
“我來!”一道清亮的女聲在他耳邊炸開。
他不需要抬眼看,便知道姜崔崔那纖弱的身軀躺在了他身旁的泥沼裡?,馬車將她一寸寸地按進泥裡?,她痛苦地呻吟出聲,卻是動也不動,她知道自?己?還?有?生路,卻不願當那把陷人不義的刀。
這是他自?己?的噩夢。
“那日你袖手旁觀。”季閑的聲音在楊心問頭頂響起,“是知曉歲虛之中不過虛妄,還?是沒有?與我對峙的膽量?”
“我……不是……”
“你當真不記得自?己?在那時,跟條喪家犬一般地祈求過什麼??”
“我沒有?祈願……”楊心問喃喃著?。
他的手慢慢地摸向劍柄,往頸上重重砍去。
“我沒有?……”
他感覺不到自?己?究竟死沒死。
“你沒有??”季閑的聲音慢慢的又變了,變近了,變輕了,楊心問抬起眼珠,自?血泊看見了自?己?。
天矩宮西側的平臺上,藏經閣不知所蹤,門前的石饕餮碎成?了十幾塊,散在地上,被銀杏葉蓋住了少?許,天空雲層繁厚,竟是要落雨的模樣。
楊心問手裡?攥著?其中一根羊角。
“恭喜小友,撐到了這石饕餮神識碎裂,自?毀元神。”千面人的聲音隨著?夢境的褪去也飄遠了,“也恭喜小友,終於想起了那日究竟許下了什麼?願望。”
楊心問茫然地看著?那灘血。
血泊似明鏡般倒映著?自?己?的模樣。
首下無身,只有?一個整齊的斷面,還?在汩汩冒血。他無首的身體在不遠處跪著?著?,一手持劍,一手拿著?羊角,似有?所感地慢慢轉了過來。
劍上血未幹。
他想起來了。
“那日……我對祂說?……我對祂說?……”楊心問慢慢開口,氣音吹跑了那片落葉。
“我活著?。”
從?那天開始,哪怕斷頭剖心,哪怕生不如死。
他都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