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楣目光灼灼,哪怕形容狼狽,彥頁殺他比捏死只螞蟻還簡單,他依舊不避不閃。
“你說大話前,至少也該站著說吧。”為生長嘆一口氣,伸手把葉承楣從地上?架了起來,接著平和地看向彥頁,就像是還不知?道他身份時那?樣溫柔道,“無論來日是何種境遇,多謝你今日出手相助,也多謝你前些日子的照拂。”
彥頁冷哼一聲,沒接茬。
二人沒有什麼能道別的話,眼下也不是說話的時候。遭逢大難,他們?自知?宗門已然?千瘡百孔,再無可信之人,遂朝南出城。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盡頭,彥頁才轉身離開。
“你說,鎮上?還有多少活人?”葉承楣四肢都還麻軟著,難以自行站立,卻又?不敢將渾身的力氣都壓在身受重傷的為生身上?,於是走得?格外踉蹌,“那?些流民也不知?躲沒躲過去。”
為生搖了搖頭:“南面?的應該還好,但東北面?的……應該不剩什麼了。”
行路蒼茫,眼望青山,那?青山蒼蒼,曾是他們?以為的故鄉。
“此去綿安,路上?未必安全?。”為生開口道,“聽彥頁所言,就連你我下山——都並非偶然?,宗中?推手若知?事與願違,保不齊會派來截殺你我。”
“推手?”葉承楣寒聲道,“能讓你我突破禁制下山的,不是隻有那?一個人嗎!”
這聲愴然?悽楚,比寒冬的朝露還要涼上?幾分。
東方隱隱能見些微紅光,星月尚未全?然?隱沒,在那?紅白一線上?曖昧不明地掛著。清涼的夏風吹散了雲霞,而他們?身前的小道上?,也像是被?風吹散了陰霾,得?見幾個靠坐在路邊的村民。
四五個流民靠坐在門邊,似是在此處乘涼納風。聽見了動靜,紛紛睜開了眼,拿著手裡?的盆便要上?來乞討,可又?瞧見他二人這般狼狽的模樣,似是有些猶豫。
葉承楣壓了壓心緒,無論真相如?何,都還不到他能肆意發洩的時候。此去綿安多艱,他萬不能再輕舉妄動,連累為生同他一起遭難。
“這一片倒還算安全?。”
他有意轉移話題,不讓自己被?心頭的陰翳籠罩。
瞧著這些雖然?過得?半死不活,但到底還是活著的流民,葉承楣還是緩緩地品出了些死裡逃生的慶幸。
“待回了綿安,我們?把事情都告訴我哥。”哪怕在這種情況下,葉承楣還是示意為生從他兜裡拿點東西,送給這些流民。
“嫂子那?時候應該也出了月子了,也不知?道是小子還是丫頭。”
為生看了一圈,摸出了些銀兩,連著那已經徹底碎裂的芠冠,放到了面?前的幾只碗裡?。
“我們?這樣回去,怕不是要把你嫂子給嚇著。”
“唉,也是,怕不是孩子的滿月宴都辦不好,這麼大的事——”
滴答。
葉承楣渾身泛麻,所以當那?銳器捅進他身體裡?時,他甚至並未立刻發現。
他是瞧見了從為生胸膛裡?穿出的那?紅刃時,才從一時間空空蕩蕩的腦海裡?扒拉出一絲神志,一絲清明。
“為——”
他被?人自身後猛地推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手腳上?綁上?了麻繩,嘴巴被?人以布條塞死,而為生也與他一般,頃刻間便被?制住,死死地壓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