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血腥味壓了下來。人身劍鞘乃數十年前被誅滅的魔修,其魂魄早該在萬屍陣下湮滅,如今卻在這?荒鎮徘徊,失了神識,不記前塵,唯有以殺止殺的念頭久去不散。
“傳聞這?人身劍鞘生?前所學邪術數以萬計,隨便一紙便能以一敵百,可其人的修為卻屬下乘,終其一生?未能進內門修行。”陳安道沉聲道,“未曾想死後成祟竟有這?般造化?。”
楊心問全力?頂著陣,以免二人被這?重壓壓扁,怒不可遏道:“哪個不長眼的宗門不肯收他,搞得他怨氣大?成這?樣!”
陳安道面露尷尬:“是臨淵宗。”
楊心問:“……我?就知道姚老?頭是睜眼瞎!”
他們勉力?支撐,而那?千面人卻迎風而立,似是半分覺不出那?鋪天蓋地的煞氣。
而他身遭的萬般仙眾也?開始頻頻吐血,筋骨寸斷,卻依舊如離了殼的蝸牛那?樣匍匐在地上,在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線,朝著他緩慢爬去。
如萬鳥朝鳳,卻皆身無?羽翼。
“爹……娘……”
“孩子,我?的孩子——”
“大?人,我?冤枉,我?真的是冤枉的!”
“娘子你要去哪兒??”
“小花兒?!小花兒?我?尋你尋了好久!”
……
那?些人像是覺不出疼,也?覺不出累,此生?唯一的念想近在咫尺,他們比撲火的飛蛾更堅定,哪怕不曾生?出羽翼也?要去碰那?高懸的美夢。
那?男人卻不看他們,反倒是猛地朝楊心問一指——這?一指如驚雷,凝練成實體的魔氣在剎那?間便炸出了個驚天巨響。
楊心問從頭到尾就沒有對他放鬆警惕,他剛一轉身,楊心問便已攬著陳安道的腰就地一滾,幾個瞬身躲到了牆沿邊,藉著牆邊古樹的遮擋沖那?人破口大?罵:“我?早看你獐頭鼠目不似好人!念你老?不死這?麼多年不容易,沒曾想你為老?不尊,竟然搞偷襲!”
陳安道看他一眼,不知是欽佩於他這?些日子文化?學得好,還是震驚於他罵街罵得這?樣難聽。
“好孩子,我?若不像好人,對你們來說,此方天地可就再沒有好人啦。”
那?千面人舉手投足皆是瀟灑,對楊心問的口出狂言也?不過笑道:“從今以後,你們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善惡皆是敵非友,親朋具不可盡信。當?年是我?們,如今輪到了你們,我?從不強迫他人,唯有方才這?一擊,乃是你我?同病相憐,我?願最後助你一程。”
“助我?,沖我?項上人頭來的你還要助我??”
“打得中?是命,打不中?亦是命,待你知曉何為生?不如死時,便知我?今日好意。”那千面人搖了搖頭,朝著那?向他鋪天蓋地而來的屍山血海而去。
“你瞧這些人可憐,可他們眼下不知苦痛,不曉驚懼,此生?所求唾手可得,真假有何要緊,生?死又有何分別?他們助我?召來舊友魂魄,我?送他們美夢一程,何等?美談,如何不算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