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問客氣?道:“我不愛玩蛐蛐。”
葉珉將扇子在掌中一合:“可它們加起來值三塊金磚。”
楊心問請了清嗓子:“三塊金磚?真有靈石一車,水渡錦五匹,千年歸嬰桃枝五捆,鋃鐺玉九斤貴嗎?你這些兩?只蛐蛐,也?就夠哄哄李正德。”
葉珉大笑:“接下來你必定是想我問你,誰用這麼多昂貴的寶物哄你開心。”
“你可以問。”
“是誰願意用這麼多好?東西將你嬌養成這樣?”
楊心問退後一步,將陳安道擠到前面?:“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真是出人意料。”葉珉捧場地鼓了鼓掌,“二位情投意合,琴瑟相調,令人羨慕——只是,怎麼眼圈這樣紅,方才可是哭了?”
陳安道頂著那雙紅眼,迎上葉珉關?切的目光。
屋子裡霎時靜了。
“蓮子我已著人毀去。”陳安道不緊不慢道,“道友還有旁的事嗎?”
葉珉執扇的手?有一瞬間的凝滯。
他的笑意是真切的,眼下這滯澀也?是真切的。
“……那畢竟是深淵的一部分。”葉珉半晌道,“你說已將它毀去了,我不大相信。”
“我不用取信於你。”陳安道徑直道,“那蓮子若是成了,你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還能否留在長明宗都是問題,對我們自然?也?就失去了威脅。若是成了,我早已將其昭告天下,不必與你虛與委蛇。”
葉珉聽?他言辭鋒利,不覺憤怒,也?不覺得尷尬,只是輕輕搖著扇子。
寒冬臘月,他卻穿得單薄,楊心問瞧得出他有修為傍身,而且不低,想來自那毒藥解了之後,葉珉的修為亦一日千裡。
葉家世代入魔登仙,也?不知眼下這唯一的獨苗,日後究竟是會往哪邊走。
“既然?你這麼說,我便這麼信了吧。”葉珉笑吟吟地自袖中掏出一個匣子來,遞到了陳安道面?前,“小師弟不喜我送的禮物,也?不知道送你的禮物會不會也?不招你待見。”
陳安道沒接,只是垂眼看著,半晌抬眼,卻是對後面?的提燈士說:“新?的監正年後便會上任,諸位的行事還需收斂些,那位跟白監正大不相同,不是這樣玩鬧著辦差便能糊弄過?去的。若是沒有輪值,便不要?穿著官服聚在所裡,快些散了吧。”
一群人連忙訥訥稱是,霎時間便作鳥獸散去。陳安道抬臂指向樓上,領著二人上了樓,還有輪值的探頭探腦想看熱鬧,被?花金珠一個狠瞪給擋回去了。
頂樓的厚棉簾子還沒撤。新?掛的棉簾,倒是比屋子裡的破窗破門要?暖和,爐子裡還有餘溫,幾把八仙椅放在火爐旁邊,只南面?的簾子掀了起來,遙遙能將大半個京城收入眼底。
葉珉負手站在圍欄邊,俯身向下看著。
楊心問就在不遠處,努力剋制自己抬腳把人踹下去的沖動。
街上人來人往,幫人寫對聯的小鋪子擺了好?幾家,還有畫年畫的,剪窗花的,紅紙大多不是鋪子上給,而是從別的地方買來,再送到鋪子上加工。紅紙的碎屑叫風一吹就會飄出去好?遠,大路的水溝裡總是會留著些紅火的紙屑來。
現炒的瓜子鋪前排了長隊,人人手?上一個大盆,幾個小孩兒把盆罩在了自己頭頂,相互隔著盆敲對方的腦袋,迴音蕩得他們腦海叮當,跑了兩?圈後,便忘了排隊的事,追逐著跑遠了。
葉珉看著這一幕發笑,扇子慢慢地敲著窗,半晌道:“明年的論劍大會是在雒靈宗,定在了三月。”
楊心問坐在桌子邊,從果盆裡找比較好?看的瓜子,半天沒找到,要?不頭彎了,要?不炒糊了的,他一生氣?抱著盆往嘴裡倒,嘎吱了兩?聲,連殼一起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