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盛瞰,沒有一人感知到他的進入,就連盛瞰,也分辨不出?究竟來者何人,只是?本能地害怕著。
見他不說話,李正?德又問了一次。
盛瞰不敢去動枕頭下的刀了,只是?警惕而膽怯地說道:“你要知道這個做什麼??”
天矩宮裡?日夜燒著丹香,據說是?姚家的秘丹所成,有股夾竹桃的氣味,對凡人來說是?有毒的,對修士卻有些溫養靈脈的作用。而那股清香卻被李正?德身上風霜的冷氣沖淡了,盛瞰畏縮而憤怒,他憤恨自?己為何總是?受制於人。
“你別?管。”李正?德說,“老實告訴我那個邪修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今夜你什麼?事都沒有。”
盛瞰的憤怒爬到了頂峰:“盛衢是?我們盛家的名士!別?張口閉口的邪修!”
餘音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真是?奇怪,他喊得這麼?大聲,天矩宮卻依舊那麼?安靜,彷彿沒有任何人在。
是?結界。
不僅輕而易舉地破壞了天矩宮原有的結界,甚至在瞬間便重?新佈下一個新的——盛瞰甚至沒有見到他施法的動作。
“用邪術的不就是?邪修嗎。”李正?德沒有注意他的神?色,只是?目光幽幽地望向窗上貼的紙花,“仙門說他是?個不擇手段的邪修,膽小怕事又陰險狡詐。”
他頓了頓:“可到底是?一家之言。如果他當?真是?這樣的人,便不該以他的心魄來做……來做深淵的容器。”
其實盛瞰根本沒見過?盛衢。
但他還不能死。
李正?德的語氣困惑而又憂鬱,但盛瞰只聽得出?恐嚇來。
“康莊大師乃骨血道的大家,是?能比肩葉沅和莊千楷的奇人。”盛瞰從?記事起便瞻仰著寨中盛衢的畫像,聽著父親對盛衢千古功績的贊美,“唯一一次成功的三元醮,當?今第一仙師李正?德,便是?康莊大師親力親為,捨身成仁才成就的!”
盛衢,字康莊,在盛家還沒被陳柏掀了之前,人人都要稱他一句康莊大師。
葉沅為了供養聖女開創了骨血道,莊千楷自?骨血道中研習出?了三相,並用羅生道的三元醮為後人試探出?了靈脈之所在,盛衢成功自?人體內剔除靈脈而使其存活,並最終完善了三相論。
而為了驗證自?己的理?論,盛衢召來深淵入魔,自?願成為心魄,並最終獻身在自?己策劃的三元醮上。
“可是為什麼?”李正德喃喃道,“他為什麼?對三元醮那麼?執著?”
盛瞰激動道:“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
“什麼?邪修,什麼?邪術?為民請命,捨身成仁的便是?正?道!是?天道!”他一時間忘卻了恐懼,彷彿回到了那逼仄的丹房,他們手捧著高熱的爐子?,在父親的鞭子?下高聲贊頌著,“我們盛家於蒼生有功,我們從?始至終都是?為了——”
唉。
雜音混進了盛瞰的回憶之中。
丹房的一角總是?坐著個瞎眼的瘸腿老頭。他也姓盛,是?盛家的嫡系,是?本能成為父親的人,可他背叛了盛家,於是?被挖去了雙眼,挖去了膝蓋骨,每日只能坐在那裡?,總是?散發著屎尿的臭味,屁股下長了一堆的瘡,整個人都好像要爛掉那樣。
他很少說話,只是?嘆氣,總是?用那種好像很悲哀的眼神?看著他們——明明他根本沒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