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畢竟你吃的喝的都是他給你的,衣食父母也是父母,親哥不如親爹孃,我也能理解。”楊心問眼角眉梢都帶著料峭春寒,偏偏嘴角勾了起來,和煦無比地?笑著,“但你們倆拿我當傻子?哄,便多少有些不厚道了吧。”
雒鳴宗內的房屋模樣都很奇怪,高矮不一,眾壑嶙峋,低矮的平臺邊上就是高聳入雲的望海哨所。哨所的陰影如一把劈開大地?的利劍,將楊心問的臉也割成?了陰陽兩面。
姚垣慕打了個哆嗦:“我……”
他“我”了半天?,還是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楊心問等了會兒,覺得沒意思,把他扔下來,轉身走了。
已經?走遠了,卻聽身後有腳步聲。
姚垣慕追了上來,在他身後道:“大哥,大哥你聽我說——”
楊心問沒有停。
“師兄的犧牲是必須的!”姚垣慕忽然?大叫,周圍的人立馬看了過來,他也不知收斂,兩眼通紅道,“那至少要?讓他的犧牲更有價值吧!”
“我們這些年試了這麼多方法,都沒用!沒用的!我們還能怎麼辦呢?”
“大哥——大哥!”
任憑姚垣慕怎麼喊,楊心問也像沒聽見一樣闊步離開,不曾回?頭。
穿過白沙地?,走進回?廊,那高窗上落下的光錐之中拂塵飄揚,慘白的小蟲一樣無處可?依。楊心問站在那裡看了會兒,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厲喝:“長明宗的什麼毛病!人跟信一起來,他們還寄這封信幹什麼!消遣我們的信鴿嗎!人在哪兒?幾個人?名單上有誰快給我看看。”
“什麼東西??怎麼有葉珉!他還沒被關起來!”那聲音頓了頓,“等等!葉珉也來了?長明宗離這兒可?沒這麼近,他們是直接從蕭山來的嗎?”
楊心問猛地抬眼望向高窗,隨後朝著回?廊盡頭奔去。
雒鳴宗的每一處似乎都是陰陽分明的,光亮的長道,閉塞的回?廊,黑白不斷在眼前交替,楊心問沒有禦劍,也沒有用疾行?符,只是這麼跑著。
沙地被日中的陽光曬得溫熱,靴底帶起的顆粒似飄塵般細膩,春風裹挾著的海潮的鹹腥,那些風將氣送進了他的身體,胸腔變得充盈,隨即全身的鮮血也加速流動著。他奔跑,跨過石板路,越過白沙地?,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可以永無止境地跑下去。
從城門穿過,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碧波連天?,浪花與白沙一色。沙地?上站著幾個人正在交談。
聽到動靜,幾人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他。
楊心問微微喘著氣,和陳安道兩相對視。
遠船歸港,海鳥被驚嚇得四處逃竄,翻飛的白翅如柳絮般乘風而上,遮天?蔽日地?籠罩在船塢上空。
飛落的鳥羽與空隙間淩亂的日光在他們身上交錯,一陣狂風吹來,一紅一黑的兩條發帶飄揚著旋飛而上。
須臾,陳安道的聲音有些滯澀:“你怎麼還是來了?”
楊心問有很多興師問罪的話,他不知道該從哪個說起,半晌還是說:“我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