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惱怒的把古氏攆到院子裡太陽底下跪著,許氏頗有點兔死狐悲,卻一言不敢發,打發丫鬟把地下打掃了,又親自去廚房,看著再做一盅杏仁露來伺候。
阮夫人惱的一夜都沒睡好,第二日一早起來,也是橫眉豎眼,只管挑剔兒媳婦,早飯後,阮家這一代的大姑奶奶,嫁在翰林夏家的阮秋回孃家來看母親,才叫阮夫人和緩了些臉色。
阮秋是阮夫人的嫡女,嫁的夫婿也是頗為出息的,可就是家裡清貧些,阮秋帶過去的大筆嫁妝,都填在夫婿身上,同僚間走禮,打點上司等,時不時的還要孝敬婆母,填一點兒家裡日常使費的窟窿,阮秋的衣著首飾未免便有一點寒磣了,阮夫人看得心疼,又叫人開箱子拿首飾給女兒。
“叫母親擔心,是女兒不孝了。”阮秋說:“這些東西其實也不要緊,今日我回來,還有要緊事要求一求母親呢。”
承恩公阮老爺只知走馬架鷹,眠花臥柳,向來不幹什麼正事,且都要人家奉承他,向來不奉承別人的。阮秋這親姑娘當然知道,反而是母親,從姑娘起就交好不少貴女,憑著阮家的身份,就是在宮裡的娘娘們跟前,也是有幾分體面的,有事兒了,求母親去宮裡撞撞娘娘們的木鐘,多半也是不會駁回的。
“就是您女婿,在那冷衙門也有好幾年了。”阮秋對母親說:“如今聽說江南織造有個缺兒,雖不是十分要緊的缺,進益也是好的——若是十分要緊,我們也不敢肖想——想著求母親去與宮裡的淑妃娘娘說一說,走走大殿下的門路。”
阮夫人點了點頭:“我與淑妃娘娘倒也相與得好,就是一條,你姑爺若是去了江南,你可怎麼著呢?”
“我自然要跟了去了。”阮秋道:“這才是好事呢,母親出力替他謀了這個職,我自然跟著去,把白氏那賤人丟在京城裡就罷了,老太太不是說白氏好嗎?正好替姑爺盡孝了。”
女兒那屋裡也是一言難盡,阮夫人覺得這法子算是釜底抽薪了,便與女兒細細商議,正在說的熱鬧的當口,有小丫頭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許氏在視窗看見了,趕緊出去,低聲罵道:“跑什麼,大姑奶奶在屋裡呢,擾了夫人,仔細打爛你的嘴。”
眼看阮夫人好歹鬆弛了點兒,許氏可不敢惹了她,可那小丫頭雖是嚇了一跳,可還是放低了聲音道:“大少奶奶,可不好了,錢爺爺打發我來回夫人的,老爺在外頭,被五城兵馬司給抓了!”
許氏唬了一跳,錢爺爺是阮家的大管事:“真是錢爺爺說的?是怎麼回事?唉,你先跟我來回夫人。”
阮夫人也給嚇了一跳:“被抓了?怎麼回事?”
小丫頭自然只會鸚鵡學舌:“說是老爺在街上,撞死了人!錢爺爺聽了這個,已經打發人去街上和五城兵馬司打聽事情去了,吩咐奴婢進來回夫人。”
撞死了人?阮夫人雖然驚嚇了一下,但也還算鎮定,死一個兩個人,只要不是什麼要緊的人,那也不很要緊,不過是花些銀子打點一下,又賠償苦主,最多也不過是拿幾個下人頂缸就是了。
阮夫人便吩咐:“有什麼訊息,立刻報進來,打發人去尋大少爺、二少爺回來。”
既有這樣的事,阮秋自也不便走了,便陪著母親等著聽訊息,訊息來的很快,阮夫人屋裡剛放了桌子擺午飯,菜還沒上完,就見阮大少爺一頭撞進來,一臉的汗和焦急:“母親,父親這事可糟的很了。”
“怎麼回事?難道你爹撞了個要緊的人?”阮夫人也就跟著緊張了。
“人倒不是什麼要緊的,是個窮秀才。”阮大少爺道:“父女兩個坐了一輛破車在街上。父親當時拿了一百兩銀子賠給他女兒,是個二十幾歲新守寡的女人,夫家容不下才回孃家的。只沒想到,那個小娘子不肯接銀子,鬧著要告,父親也惱了,就收了銀子要走,隨她告去。”
阮家在順天府自也有認得的人,且對著的是這樣無權無勢的不懂事的小寡婦,有什麼可怕的,可阮大少爺道:“沒想到那個時候,景王殿下竟然路過了!”
阮夫人還沒明白過來景王殿下路過的意義,阮大少爺已經說了:“那會兒圍觀吵鬧的人不少,景王爺瞧見了,停了馬,問了這件事,就惱了,說朗朗乾坤,天子治下,竟然有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事,便要親自過問這件事,給那女人做主。五城兵馬司的人就把父親給抓走了!”
阮夫人腦中嗡的一聲響,阮大少爺還說:“周圍許多人看著,都喊青天呢,還說景王爺真正是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