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醫生終於說“好了”,楊思整個人已如脫了力般,一動不動地靠在程紀原懷裡動憚不得。程紀原感覺身前被楊思腦袋壓著的衣服布料有了濕意。
“哭了?”他低頭看著她頭頂,嗓音也有點沙啞。
過了一會兒,楊思才回答,“沒有。”她輕輕搖了搖頭,緩緩離開他程紀原的懷抱,面色蒼白,一臉憔悴。
確實沒哭,衣服都是被她臉上的冷汗潤濕的,她的整張臉濡濕,碎發黏在她臉上,除了皺起的眉頭,她臉上沒有過多表情,狼狽卻又強作堅強故作鎮定的模樣,讓人有些心疼。程紀原看著她半晌,卻忽地莫名起了一股煩躁和火氣,他壓著情緒,讓楊思等著,他去問了醫生需要注意的事項,才又回來。
“前階段用夾板固定著吧,便於恢複。”
楊思已經從火辣辣的灼痛感中緩過勁兒來,看程紀原一臉隱忍陰沉,有些莫名,卻也無力去多做探究,順從地點了點頭。
“好。”
楊思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進食,處理好腿上的傷,程紀原給她到醫院買來清粥讓她吃下,才帶著她離開。在這邊的鄉鎮始終不方便,楊思腿傷也需要好好護理,自然是越早回京城地好。
楊思的腿帶著夾板,走路不便,沒跟她商量,程紀原直接在她面前蹲下拽著她手臂把她拉上了背。
身體還虛著,楊思也不矜持,趴在他背上任由他揹著往外走。感覺他似乎隱忍著怒意,楊思不知道他的火氣從哪兒來,想了想,還是用掛在他身上好的那條腿輕輕碰了碰他。
“程醫生,你是不是在生氣?”
程紀原埋頭走著,沉默。
“不說啊?”楊思又問他。
再次沒得到回應,她索性作罷,“不說算了。”她不客氣地把腦袋耷在程紀原肩上,眯著眼歇息。
是真的累,在洪水中倚仗著那座未完全被淹沒的房頂梁,她死死抱著,一秒鐘沒敢閉眼,死撐著,生怕一個不留神無意識鬆了手她就會被洪水無情沖走。此刻整個人放鬆下來,眼皮子便支撐不住地要壓下來。
她昏昏沉沉,程紀原卻突然沉聲發話,“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掉了?”
眼珠子動了動,楊思緩緩睜了眼。
“知道啊。”她說,“現在死裡逃生,其實我特別慶幸,特別感慨。”
“知道是死裡逃生,你就這麼輕描淡寫,一句話不提?”
“因為,心情太複雜了啊。太複雜了,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不說了唄。”楊思語速很慢,“程醫生,我總說要成為能被別人需要的英雄,可我是個怕死的英雄。那麼怕死的我在那個時候都做好最壞的心裡準備了,現在卻活下來了,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