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婉書一臉瞌睡地坐在早飯桌旁,聚著湯匙卻沒有將湯匙裡的粥吃進嘴裡,反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像是在夢遊,看得芸卿連連搖頭:“大娘子,主君只不過就是上朝去了,等到下了朝之後就回來了,大娘子如今就這般茶飯不思,上一次是晚膳,這一次早膳。若是以後主君出去兩三個月,大娘子您豈不是瘦成人乾兒了。”
婉書回過神來,聽芸卿調侃完之後微微睜圓了眼睛,臉頰通紅眼眸中暈染著一層薄怒:“你這丫頭定是和小淮學壞了,如今也敢開起我的玩笑來了。”作勢便要伸手去打芸卿,芸卿嬌笑著閃開身形,向門外跑去,臨出門時忍不住回頭又道:“大娘子害羞了,還不讓我說實話了。”
原先在家的時候婉書就覺得母親每日實在太過辛苦,天天半夜起床,天不亮就開始理事,上下一大家子的事全部都要她來管,婉書看著都累。
婉書的性格註定與勞模無緣,但是她聰明,想出來一個大家互相監督的方法,她讓趙啟媳婦和幾位管事媽媽輪流負責卯正點卯,然後安排一日的工作。她自己則在早飯後查點事務,對清賬目,而第二日的工作則在前一日晚飯前就已經分派好,每位管事媽媽之間互相檢查對方的工作情況,她時不時也會抽查一番。就目前這幾日的情況來看,效果還是不錯的。
王媽媽對婉書的‘投機取巧’十分不滿,總是要板著臉十分嚴肅地教育婉書,說什麼管家大權一定要牢牢地抓在手裡,否則就會受制於人之類的話,誰知婉書卻振振有詞地說道:“既然成果一般無二,為何非要折騰自己呢?”
對於婉書的說法王媽媽自然不能苟同,訓誡道:“年輕時辛苦些,待大娘子兒孫滿堂了,自然可以好好休息了。”
“王媽媽這話就不對了,我這有一個問題想問問王媽媽。”婉書衝王媽媽搖了搖頭,歪著臉看著王媽媽,問道:“媽媽,你如今還愛睡懶覺嗎?”
王媽媽臉色一滯,現在的自己的確是不太愛睡懶覺了。
婉書目光清涼,笑容可掬:“看來王媽媽心裡也清楚,人這一生的時間是有限的,若是不能在這大好光陰裡好好享受生活,非要等到年老的時候才能夠休息下來,未免也太辛苦了。別人家的媳婦是沒有這個機緣,我如今有這個機緣若不是不好好偷偷懶,豈非是跟自己過不去?”
王媽媽素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說話自然說不過婉書,此時這一番話聽著好像沒有什麼錯的地方,但是王媽媽就覺得不在道理,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瞪著婉書乾生氣。四姑娘素來是最乖巧溫順的,可是和婉書親近的人都知道,看上去的確是乖巧溫順,骨子裡卻完全相反,自己有自己的主張,是個十分倔強的女孩。
婉書的性格,王媽媽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婉書在一旁瞧見王媽媽生氣卻又說不出來話來的樣子,上前親暱地挽住王媽媽的手臂,溫柔地笑眯眯的勸解道:“媽媽說的道理我都懂,您放心我怎麼也不會別人爬到我頭上來的。再者說如今這樣清淨的好日子我也不知道能受用幾天,若有朝一日咱們回了顧府,我還不得老老實實的天不亮就去向婆母請安,沒準還得被婆母刁難,所以如今好好享受才更應該。”
王媽媽臉色也暗了下來,低聲問道:“主君想回顧府?”
婉書目光迷離,淡淡道:“到底是一家人,總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吧。”
王媽媽低聲嘆了一口氣,當下便不多說什麼,心裡不由得也感嘆起來若是真回了顧府,這樣的清淨日子只怕的確是結束了。若是真的要回顧府,只怕這府裡的丫鬟們還要更加嚴厲的約束一番。
對於這個婉書是絕對沒有意見的,她向來清楚謠言和流言的力量,若放任內宅人事鬆散,沒準會有什麼話傳出去,要知道顧靖蕭可是一朝丞相,整個晉朝上下不知道有多雙眼睛盯著顧靖蕭盯著相府,內宅絕對不可以成為可以抨擊顧靖蕭的弱點。
重中之重就是霜嘉居的正院扶風院。
能夠在內宅伺候的丫鬟分為三種來源,婉書帶來的幾個女史,外頭才買的,還有家生子。
前頭趙啟媳婦曾往內院選過兩批丫鬟,還是在婉書嫁進來之前,是冬日裡買的,統統都以冬為姓,其中冬菊和冬竹資質尚可,被趙啟媳婦挑中先跟著瓊枝後面學規矩,以後規矩學好之後,大抵也是伺候顧靖蕭的。剩下的幾個如今則是三等丫頭,負責扶風院的灑掃差事,目前由王媽媽負責教規矩。
按照自古以來的規矩,初初總有那麼幾隻不謹慎的雞要被殺來儆儆猴子的。
這些新買的小丫鬟大多學習規矩的時間不長,且又是年少好玩的年紀,見府裡的吃穿用度均極其豐厚優越,尤其是進了扶風院之後,宛如當上了有錢人家的姑娘,個個穿著錦繡緞服吃著雞鴨魚肉,往日裡都看不見的古董珍玩,如今也變得非常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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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婉書一個從官家出生的女孩子每每看見相府的奢華都會感嘆,更何況這些剛剛入府的小女孩。也難怪從古至今,女孩子們前赴後繼的想著做姨娘;一邊是粗衣陋室的小老百姓,一邊是錦衣玉食的小姐般供養,物質生活的誘惑又有幾人可以抵擋。
吃穿用度精細不說,便是那金銀的首飾賞賜也是不少的,日常活計又不繁重,而且婉書從來也不是個會和下人過不去的主子,有些膽子大的女孩子便也不怎麼拘謹起來。
有為脾氣驕嬌而口角吵嘴的,有為爭奪衣裳首飾打鬧的,有躲懶忘記當值或疏懶幹活的,有擅自進婉書裡屋的,還有些心思不規矩的……自婉書嫁進來到今日,就有不少五個撞在芸卿和小淮的手裡。
法度是剋制人慾望的封條,而懲罰則是懸在慾望之上的一把利刃,婉書決定打造一把鋒利的刀刃來約束一下這些小丫鬟們。
明確責任,每個人的職責先敲定,再白紙黑字寫清那些事不能做,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話不該說,什麼打扮不應當;若有違犯,輕則訓斥,重則打手板,再重則罰月錢,再重些就趕出去,從內宅出去的人外院也是不留的,或是叫老子娘接回去,或是趕去莊子做活;而驅逐發賣則是最後的保留節目。
每次犯事均有記錄,什麼緣由,受什麼處罰,認錯態度如何,一一全部備註下來,以便存零整取,累計查詢,若是沒完沒了的犯錯,即便是小錯,次數多了也是不好留的,免得有些聰明機敏的丫鬟詭辯起來,大家有樣學樣就麻煩了。
事實上,丫鬟們若是犯了錯,主人家是完全有資格將下人活活打死,或者將下人發賣到蠻荒或窮困地區,可是這兩種方法婉書都不欣賞,一來是有損陰節,二來於名聲也不好,而發配到窮困地區只怕下場不會比死好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