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良稱自己為學生,一來是表現自己謙卑有禮,二來則是給了洛漢康與石宇臉面,說到底這兩位大人畢竟在朝為官,與趙衍良的父親忠遠侯是同僚,自然比自己年長一輩,總不好過因為家世的關係,還叫兩位大人來給他自己行禮。
雖然趙衍良給足了洛漢康和石宇臉面,但是兩人並沒有因為趙衍良的尊敬和謙卑而驕矜,在趙衍良躬身行禮後即可伸手虛扶他起身,臉上帶著微微謹慎的笑容,洛漢康奉趙衍良上座,隨後向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焦急吩咐道:“去,趕快端杯熱茶來。”丫鬟聽命,隨即向裡間走去。
洛漢康才將想著開口,旁邊的石宇大人率先開了口,讚譽道:“我早聽聞小侯爺不同於一般的世家子弟,忠遠侯府這偌大的家世,小侯爺還要前去太學苦讀,這份心智和精神讓人佩服,今日得以一見,也算是我高瞻了。”
趙衍良被石宇石大人讚譽,臉上的表情溫和謙卑,並不見一絲喜色,可見忠遠侯府何等家教,他頷首道:“父親常說君子立世當自強,斷不可沉溺於眼前溫飽和祖輩封蔭,正是因為學生有苦讀的機會才更要苦讀,須知居安思危、福禍相依的道理。”
石宇大人和洛漢康同意地頷首,一旁的洛盛安笑了出來,開口道:“衍良兄是一慣如此正經,在太學讀書之時是如此,如今出了太學來我家拜年,還是如此。”
趙衍良溫和的面容浮上一絲困惑,探究的目光望向洛盛安,洛漢康立馬指著身邊的小兒子,介紹道:“這是我最小的兒子,如今就在太學讀書,或許與小侯爺你有過幾面之緣。”
趙衍良微微頷首,表情有幾分尷尬,開口道:“許氏學生記性差,並不記得洛公子。”
洛盛安笑著搖了搖頭:“小侯爺不必自責,在太學讀書誰不知道小侯爺您的大名,學究和夫子都誇你文采俱佳,自然是我認識小侯爺,小侯爺卻不認識我了。小侯爺您喚我盛安即可,這位是我的大哥哥盛樺。”
趙衍良望了眼在一旁面色沉靜的洛盛樺,洛盛樺亦衝他笑了笑,禮貌道:“小侯爺好。”
這樣熟悉的冷漠眉眼和疏離微笑,趙衍良莫名覺得這洛盛樺到與婉書有幾分相似,怕不是他們才是親兄妹,他心裡暗自一笑,又看回洛盛安,拱手道:“盛樺兄,盛安賢弟。”
洛漢康捻了捻自己下顎上沒有幾根的鬍鬚,笑得如同彌勒佛一般開懷,沉聲道:“說起來小侯爺的文章我也有幸拜讀過,照前朝李末央的話說,真是風馳俊逸,才驚絕豔,小侯爺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學問,當真是後生可畏,令我汗顏。”
趙衍良呼吸一頓,白皙的臉上微微發紅,凝神道:“學生的文章擔不得大人如此誇讚,文章能得風馳俊逸、才驚絕豔這樣的誇讚,我想這天底下怕是隻有一人了。”
一旁的石宇好奇問道:“是誰?”
洛盛安也等著趙衍良開口,目光不由地看向大哥哥洛盛樺,笑道:“我覺得大哥哥的文章足以擔得上這八個字。”
洛盛樺輕聲呵斥道:“胡鬧。”
眾人一笑而過,趙衍良也微笑著低了低頭,靜默的眼珠中流淌著一抹淡光,輕輕道:“……顧相當年的文章,我朝人口相傳。”
此言一出,洛漢康和洛盛樺身上有一瞬間的僵硬,似是想到了往日一些丟臉的舊事,父子兩不約而同地端著几案上的茶盞同時一飲而盡,放下茶盞後又有些坐立難安地調整了座椅。其他人並未察覺到洛氏父子倆的異樣,都在討論著顧相所作的文章和詩詞。
洛盛安故作深沉憂愁的模樣,徜徉道:“若說起顧相所作的詩詞,我最愛的便是那句‘與爾同消萬古愁’,最為豪放大氣,絲毫不像為官做宰之人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