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臺水榭,兩人獨坐。
楊蓉喚來路過的行宮宮女奉上兩杯熱茶獨賞鳳凰花盛開之景,一縷春日裡消薄微寒的風拂面而過,她緊了緊身上雲雁紋錦滾寬黛青領口對襟上衣,端著冒著熱氣的茶盞遞到婉書的面前,熱氣氤氳而升,迷亂婉書的眼睛,她瞧見送至面前的茶盞,呆呆地伸手接過並不言語。
過了半晌,婉書不忍因為顧靖蕭的緣故而冷待楊蓉,目光移向楊蓉,勉強地露出一抹笑容,溫聲道:“少年時逞強,以為自己可以冷心冷情,相敬如賓的和丈夫共度餘生,可是如今不過是瞧見他多看了兩眼別家的女子,心中就彷彿有火在燒,何來的冷靜理智。”
這是一座四面開闊的亭子,兩人的貼身女史都在亭子外守候著,聽不見兩人之間的談話,是以婉書嘲弄淺笑著對楊蓉說出自己此時的真實想法。
楊蓉想起自己的縷縷心意,情思淡然神情恍惚,沉吟道:“愛憎嗔痴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情緒,這等情緒又豈會是你一人所有的,你若是看開了,我反而更擔心了。顧相的婚事連皇上都無法左右,你便是再痴心也無用,還不如想著放手,別讓自己過得太辛苦。”
婉書聽後眉目微有鬆動,握著楊蓉的手讓她坐下,垂著首眨眼,長長的睫毛如寒鴉的飛翅,在白皙光滑的臉頰上坐落著微顫的陰影,語氣低而發沉:“蓉姐兒,我和顧相私下見過面,他曾有過承諾會娶我。”
“——啊?”
楊蓉猛然間站了起來,震驚地瞪大雙眼盯著婉書,眸子裡滿滿都是吃驚的情緒,良久良久才平復下來,手腳仍有些僵硬不自然,可見是還沒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笑意。
半晌後,楊蓉伸手在婉書面前晃了晃,試探性地問道:“婉書,你是不是……沒休息好,所以產生幻覺了?”
果不其然,連與自己關係最親密的閨中好友都不相信自己會和顧相扯上牽連,婉書只是試探性地和楊蓉提了那麼一下,哪裡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反應。一時,她的心中更加無措,只覺得她與顧靖蕭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需要她用仰望的姿勢來看他。
婉書心中微感窘迫,略微一笑帶過所有情緒,並沒有反駁楊蓉的說法,悻悻然地半真半假道:“是啊,昨夜夢裡做了這樣的夢,今日一醒來還以為是真的,可笑。”
唉,痴兒。
楊蓉垂首默不作聲地嘆了一聲,輕輕拍在婉書的手上做出寬慰模樣,正當她想開口之時,目光流轉間不經意間地瞧見丞相顧靖蕭正滿身風華地往這裡走來,最關鍵的是,他的目光像是九重天之上的銀月之華勾勒著清淺的光輝流連餘星點點,高貴疏離卻是黑夜之中最明亮的存在,僅僅只是一眼,楊蓉就可以肯定顧相的目光是在看她身邊的婉書。
御園景色正好,顧靖蕭緩步自獵場的方向踱步而來,整個人透露出一種安然徐行的感覺,脊背挺拔如青竹,當他走得越來越近,相貌便也越來越清晰,他走在御園裡,像是有了他的存在便成就了御園一幅春日的好光景,令人心馳神往。
若是丞相不那麼冷酷無情,若是丞相不好龍陽。
楊蓉覺得,他必定會成為盛京裡所有人最想嫁的男子,他與趙衍良不同,趙衍良還是風華正茂的少年,略顯稚嫩,而顧靖蕭卻是成熟穩重的男人,僅憑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人覺得無比的安全。
怪不得婉書會對這樣的顧靖蕭動情,這樣的男人,試問世人誰能頂得住?
但是,他為什麼在往自己這兒走,目光也是在看著自己的身邊的婉書,楊蓉忽然想起剛剛婉書所說的話。
……
‘蓉姐兒,我和顧相私下見過面,他曾有過承諾會娶我。’
……
難道婉書說的是真的,她和顧靖蕭真的相識,而且在這段感情裡,並不是婉書一個人在做無用功,而是兩人之間的互相欽慕?
楊蓉下手很輕地拍了拍婉書示意她往後看,像是不敢叨擾這樣的美夢,生怕婉書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