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叢心沒有將所有事情全部講出,也沒有把鐵算道長要他轉述的話告訴喻醒才,既然只能由他走陰通陽,協調兩邊聯合行動,那指揮者和領導者的地位自然非他莫屬,何需告訴他們原由,只需告訴他們該怎麼做就行。因此,柏叢心讓喻醒才速去準備燒送之物,送到石龍村來,喻醒才不敢不聽,咕噥著去了;讓玉清道長爬上屋頂,在房簷上立一根長條形小黑旗,玉清道長爽快照辦。
諸物備齊送來,柏叢心便在院中燒化,因紙錢偶玩太多,煙火直衝而上,房簷上的條形黑旗被升騰的熱浪吹刷得獵獵鳴響,似乎昭示著柏顏懇僱了很多小鬼兒來大抬金銀財寶。
燒盡之後,柏叢心讓喻醒才和玉清道長先回去,下步如何行動,等他電話。喻醒才問要等多久,柏叢心估計不超十日,準會有信兒,喻醒才只得滿腹狐疑地跟玉清道長告辭而去。
在新東市的市中心,有一座屋宇重疊、彩繪煥然的古廟,廟門上大書“新東城隍”四字。據地方誌記載,此廟最早建於唐代,屢毀戰火,屢次重建,最後一次拆毀是在文革期間,於上世紀九十年代重建。廟宇正殿供奉一尊黑麵怒目、闊嘴獠牙,身穿盔甲、腰懸寶劍的神像,有兩個頭戴尖帽、青面白牙的小鬼兒侍候於側。神像下面置供案,案前放有功德箱,擺著三個黃綾布墩。兩側廊柱上陰刻一聯:
陽世三間,積善作惡皆由你
古往今來,陰曹地府放過誰
據當地百姓傳言,新東城隍老爺非常靈驗,只要多燒紙錢寶玩,多供香火,有求必應,因此長年香火不絕,香客眾多。
但齎財求事的人不知道,所膜拜的城隍爺不是神座上所塑的相貌,實則是一個身材清瘦、有著三捋長鬚的白面書生。因此,現任新東城隍老爺狄存法有時非常惱火,老爺都到任六百年了,神座上還塑著不知是哪個前任的像,事情讓老爺辦了,“好”卻讓那像揩了油!遇著心情不好時,便對進財求事者睜一眼閉一眼,懶得搭理。
今天早上起來,狄存法老爺就有些煩惱,倒不是因為塑像的事,府中衙役米仁東昨晚送來一車金銀珠寶,沉甸甸四個大箱子,說是替他在陽間的親戚求老爺平事兒,勸說終南郡主鍾花搬府第。撇開郡主不說,鍾花是罰惡司判官鍾馗的親妹子,是第五殿閻君包王的乾妹子,忽悠她搬家,要是被她知道了緣由,翻起臉來,自己一個小小的城隍,莫說包王出手,就是她哥哥鍾馗仗劍瞪眼趕來,就夠他受的!可那四大箱金銀財寶又令他歡喜得很,雖並無什麼了不得的寶貝疙瘩,但架不住數量巨大,開啟箱蓋,金的銀的,瑪瑙珠玉,黃澄澄、白晃晃、亮光光堆滿箱籠,要是全倒在地上,定能堆成一座小山!
應下此事,風險巨大,推卻此禮,卻又肝腸寸斷,狄存法徘徊難定,不知取捨,心下焦躁,便換上常便服,來到書房,焚上一爐香,端坐案後,手捧一卷《昌谷集》,搖頭晃腦吟哦: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屏繡幕圍香風。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
吟誦幾遍,不覺進入詩境,忽鬼僕來報,米仁東求見,狄存法猶豫了一下,命帶來書房。
“老爺學問高深,高雅脫俗,聽老爺吟詩簡直是一種享受!”衙役米仁東來到面前,一臉迷醉地看著他。
狄存法哼了一聲:“想當年在人間,老爺中進士雖是三甲,卻是三甲第一名。哈哈哈。”
“那考官真是瞎了眼,憑老爺的學問,應該點狀元!”米仁東憤憤不平地說。
狄存法明白,他跟狀元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差距,但米仁東的話聽著順耳。他仔細盯了盯米仁東,這小子雖一臉諂笑,其實是來追禮債,心情又回到現實中,有些煩悶,責怪道:“你這蠢材,為什麼要害老爺?”
米仁東臉上仍帶著謙卑的笑:“老爺,天地良心,小人不敢有半點拖累老爺的意思。實在是因為陽間親戚有難,又燒錢又磕頭,且哭且訴,委實可憐。小人想到老爺儒雅風流、交納寬廣,又得到第一殿閻君蔣王的萬分器重,此事對小人來講難於登天,但在老爺手中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想那鍾郡主,敢不給老爺面子?再說陰陽紛爭,人間總是搗亂,她住在那裡也不清靜,也許老爺不找她,說不定哪天她還求上門來,求老爺給她覓一處清靜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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