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方七八步,有一個須發花白的半老頭。我記得這老頭,招人時他第一個擠上來,非得說自己只有三十五,霍去病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不像,一眼就把他淘汰了。這時他拿了一把三絃,正自顧邊彈邊唱:
黃塵萬古長安路,折碑三尺邙山墓。西風一葉烏江渡,夕陽十裡邯鄲樹。
老了人也麼哥,老了人也麼哥,英雄盡是傷心處。
我從前因別的名目出差時,專門錄過一些高手彈唱的元曲,跟他們比起來,這人的弦技還算過得去,但遠談不上出神入化。然而那一股蒼茫悲愴之氣,卻是鬱乎其中,發乎其外,唱到末三句時猶為濃厚,引得一股辛酸味從我胸中湧起,直奔入眼睛裡來。
“這位老伯,何必如此傷感?”我忍不住過去勸他。
他搖搖頭,手指一撥,又是一曲:
美人自刎烏江岸,戰火曾燒赤壁山,將軍空老玉門關。
傷心秦漢,生民塗炭,讀書人一聲長嘆。
這一曲唱完,他木然歇了半晌,然後嘆了口氣,起身欲行。
一塊銀子飛到他懷裡。那老先生接過,對霍去病拱了拱手,回頭便進了城。
呆了半天的霍去病這才站起來,對身後選中的那一百人說:“跟我走。”
一路無話,我們帶著那一百人,來到停飛行器的林子。到了林邊,霍去病招呼大家坐下來休息,一人發了一個昨天買的饅頭。那些人接過饅頭,全都狼吞虎嚥。只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看著饅頭大咽口水,卻不肯吃。
我過去問:“你怎麼不吃?”
他答:“我家裡人快死絕了,還剩我娘病倒在床,我想拿回去給她吃。”
我忙從那隻大口袋裡掏出發剩下的三隻饅頭,一股腦塞給他:“你先吃一隻,其它的拿回去給你娘。”
他喜滋滋的接過饅頭,揣了三隻進口袋,只拿了一隻,三口兩口就啃完。
“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我準備多花一天時間,代他行孝。
他嚼著滿嘴的饅頭,所以回答得含含糊糊:“我叫……呃……朱重八,住在大溪河……呃……邊的城東村。”
我聽得一愣,不會吧,居然把未來的大明開國皇帝騙來吃了蒙汗藥?
只聽撲通撲通聲四起,那些吃過加料饅頭的壯漢紛紛倒地。
朱重八吃驚的指著我說:“你們?你們!”連忙吐出嘴裡沒吃完的饅頭,可還沒吐完,就跟那些人一樣暈了過去。
霍去病扔給我一捆長眠針,招呼說:“來吧,開始幹活。”說著就拿了一根長眠針對著朱重八準備打。
“慢著!”我連忙阻止他。
“怎麼了?”
“這人是未來的明朝皇帝朱元璋。”
“不會吧,他不是叫朱重八麼?朱元璋不是今年在皇覺寺出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