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回去還有事。”陶志泉回頭往門裡看了眼,放低了聲音說:“這兩天要有什麼事你叫我。”
“嗯,謝謝陶叔。”
“謝什麼。”陶志泉拍拍他肩膀,寬大的羽絨服下面摸到一手凸起的骨頭,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摸出三百塊錢來塞他手裡。
“不用了。”程央推辭。
“沒說給你,我給弟弟妹妹的,帶去買兩身好點的衣服,這都快過年了,你……是明年高考吧?”
“後年。”
陶志泉點點頭,走出門又折回來塞了包煙給他,“多吃點飯。”
程央等他走了,進去把雞拿出來放冷凍了,煙和錢他塞書桌抽屜裡,出來洗手準備殺魚。
沒一會客廳裡響起電鈴聲,那是他用撿來的別人家不用的門鈴給程廣德改裝的即時通訊工具,從年前中風癱瘓到現在,程廣德一直都是靠著它使喚他,程央放下刀,掀簾子進去。
“念給我聽。”程廣德手裡握著張紙,示意他接過去,程央動作慢了點,他便把那紙抖地上了。
程央知道陶志泉這次來是做什麼,當初還是他去居委會叫的人,自然也就知道紙上會是什麼內容,聯想到剛才陶志泉的態度,他感覺不是太好。
他過去撿起來,退到門口的椅子上屈腿坐下了,把紙抖開,聲音沒什麼起伏的念道:“立遺囑人,程廣德,身份證號碼……”
“念正文。”
程央跳到正文,“……本人名下尚有一處位於xx區xx路xx弄xx號的房産,於本人百年之後將全部由次子程雲生繼承,任何人不得有異議,另有現金人民幣一萬元,歸長子程林生子女程櫻程樂所有……”
程廣德很可能知道,在這個家被多次洗劫過並且程央每個月都要替他去拿藥的情況下,他手頭根本拿不出一萬塊現金來。
可他就是寫在上面了。
沒準是想讓外人看看,他對這三個孫子輩的還沒絕情到那一步,也可能只是寫給他看,房子和錢,至少給了你們一樣。
但就算留,也是留給程櫻和程樂的,對他,早就連面子上裝裝樣子的情分都沒了。
程央往下看,最後面那句話讓他有些吃驚和不確定,正要念出來,就聽程廣德咳了兩聲,“拿過來吧。”
程央看著他把那張紙摺好塞進了枕頭底下。
他突然意識到,程廣德應該不知道,在他念完的後面還有一句話。
“但在長孫程央年滿十八歲之前,該房屋仍由其居住,不得進行買賣、出租等處分行為。”
十八歲,剛好高三畢業,這是陶志泉自己加上去的。
程央坐回去,突然笑了起來,左右兩邊褲袋裡摸了摸,沒有煙了,唯一的那根被陶志泉抽了一口還扔了,他給的那包,他還不準備動。
不是不想抽,很多時候他都想像剛才那樣蹲在牆角吞雲吐霧,然後一整天什麼都不想,但他抽不起,無論好煙還是壞煙,有沒有二十塊錢他都抽不起。
“你笑什麼?”程廣德嘶啞著聲音,用一種奇怪的語調問他。
“你說我爸要看到這個,他會怎麼想。”
“那個畜生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