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藥碗,抬手在他眼前招了招,那眼眸一動也不動。
“蘇離,你怎麼樣?”
蘇離聽見聲音,眼仁這才有了動靜,緩緩看向她,卻忽然坐起來縮到牆角裡,將被子捂得緊緊的,方才還無神的眼裡已滿是驚惶。
梅蕭仁莫名其妙,皺眉問道:“你不認識我?”
她看他看得久了,蘇離竟然開始瑟瑟發抖,像是怕極了人。
蘇離頭上裹著細布,看似傷得不重,但傷了腦子可大可小,所以梅蕭仁心裡並非全無準備,她只希望這樣的情形只是一時,而非長久之事。
她端起藥碗遞給蘇離,“來,把藥喝了。”
“別殺我……別殺我……”蘇離直搖著腦袋,然後將整個人都縮排了被子裡。
梅蕭仁無可奈何,只好請來大夫再給蘇離看看。誰知蘇離這副模樣連大夫都束手無策,嘆道:“聽天由命吧。”
又是一日天明。
為防蘇離再出什麼意外,周主教派了兩個小廝守在門前,而蘇離變得怕光又怕人,如出事前一樣,將自己封在床幔裡。
梅蕭仁從外面端了藥進來,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緩緩掀開床幔。
也許是她一直都在,也許是蘇離腦子裡還有殘存的記憶,蘇離漸漸的不再怕她,但也不肯和她說話。
梅蕭仁坐到床邊,沉著眸子,邊吹著碗裡的藥邊道:“蘇離,文尚書今早已經離開,以後沒人再欺負你了,那些士族同窗你都不用理會,讀自己的書,走自己的路,委曲求全其實換不來所謂的周全。”
她舀了一勺藥送到蘇離嘴邊,又言:“你不是想當官嗎,喝了藥,等病好了就好好讀書,考取功名,為那些像你一樣受盡屈辱的庶民主持公道。”
梅蕭仁看著他那副呆愣愣的樣子,知道他已經聽不懂了,好在她哄兩句,他還肯張開嘴喝藥。
她在這兒照顧蘇離,像是在照顧一個什麼都無法自理的弟弟。
她從前有個弟弟,可是那時她太小,弟弟病重的時候她也沒法照顧,她甚至都記不太清弟弟是怎麼沒的,只記得那時他們一家流落在宣州城門外,而城裡的家已經不是家了。
她舍棄到手的縣官之印來這兒求學,既是為了前程,也為了要回宣州去,代她爹翻身。
她幸運,可是蘇離卻沒能熬到出頭的時候。
縉山書院乃大寧第一官學,怎會容留一個已經痴傻的學生長住下去。
在蘇離痴了五日之後,大夫再次給他診治,把完脈便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