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蕭仁轉眼看向岫玉指的地方,池塘裡的水清澈見底,她大致估了估,水深應當只到膝蓋處。
她看著那兒的時候,壺裡的水已經煮沸。岫玉提壺沏茶,將茶奉到紗幔旁的矮桌上,“公子請用茶。”
“多謝。”梅蕭仁端起茶杯,指尖察覺到茶水滾燙,沒急著喝。
她端著茶杯,起身走到角落檢視,想試著在腦海裡重演當時情形。
昨日半夜下過雨,簷下時不時有水珠滴落,一滴正好滴進茶杯,驚起滾燙的茶水濺在梅蕭仁的手上,她吃痛鬆手,茶杯打翻在地。
岫玉忙關切:“公子有沒有傷到?”
“不礙事,在下失禮,讓姑娘見笑了。”
梅蕭仁俯身去撿茶泊裡的瓷杯,目光在那攤水跡上停留了片刻,而後不動聲色地站起來,將茶杯歸還,向岫玉告辭。
岫玉只是站起來欠身相送,至始至終都不曾離開紗幔半步。
梅蕭仁坐上馬車,靜靜思索。
如此在意名節的女子,應當受過很好的教養,是什麼讓她甘願放棄閨譽,住在一個有婦之夫為其置辦的宅院裡?
又是什麼讓她明知人家夫婦因她生出嫌隙後,嘴上說著愧疚,實則非但不出面解釋,還住在這個“金屋”裡不肯走?
梅蕭仁瞧她穿著素淨,談吐溫婉,的確不像貪慕虛榮的人,那就是……愛?
“愛”這個字不好說,如果其愛得不想退步成全,那想的就該是進而奪取,否則其在這兒不走,一聲不吭地看著人家夫妻鬧矛盾,圖什麼?
馬車從郊外回來,梅蕭仁讓硯臺駕車去醉仙居。路上她看見了一座之前沒留意過的府邸——鎮國將軍府。
這位鎮國將軍才是衛夫人口中說的常勝將軍,其與朱將軍同出一門,是朱將軍的師兄,曾是受天下百姓無比尊崇的戰神。
但不知怎麼的,戰神被扣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於是榮光不再,府邸也成了這般荒草叢生的樣子。
至於鎮國將軍人去了哪兒,沒有誰說起過,而梅蕭仁僅從“通敵叛國”這四個字就知那位將軍沒有活路。
醉仙居。
梅蕭仁下車入內。她欠丞相大人的人情下輩子都還不清,三天兩頭一頓醉仙居還是得請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等在雅間裡的不止楚鈺一個人。
大學士號稱要告假在家休養,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才過了一日就跑來醉仙居蹭酒喝。
想必不是大學士已經看開,而是他心裡也在關心那日究竟發生過什麼,等著她來給個迴音。
梅蕭仁故意放慢腳步,引得衛大學士的目光跟著她轉,進而證實了她心裡的猜測。
還不等她坐下,衛大學士就問:“梅老弟,如何?”
“岫玉姑娘乃人間真絕色,知書達理又溫柔若水,難怪大學士有興致跑到城郊與她彈琴唱曲。”
衛疏影招招手,“這不重要,她說了嗎,那日發生過什麼?”
梅蕭仁坐下,一本正經地看著衛疏影,“在我回答大學士你這個問題之前,我得先問問大學士,你既然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