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府起身要走,高靖書跪在地上往旁邊挪了挪,給府臺大人讓路。
李知府路過他身邊停下腳步,抬手直指他的後背訓斥:“回去給老夫好好反省反省!”
“是……”
高靖書俯首應聲,直到李知府走後才站起來。他的腰背挺得筆直,像是想在下屬面前重拾官威,然後誰也沒看,徑直出了門去。
老李和高靖書都走了,梅蕭仁也準備離開,剛轉過身就見工房的眾官吏齊刷刷跪下,向她行大禮。
“你們這是?”梅蕭仁不甚明白。
他們早在李知府問話時就已抹了一把冷汗,怕梅通判把他們那日的說辭都給抖出來,畢竟疏散百姓是梅通判一意孤行,而他們當初不僅不贊同,還群起與之作對……
可是通判大人隻字沒提那些事,讓他們得以全身而退,他們豈會不懂感激。
“我等以後定當以大人的命令是從,絕不敢有異心,還望大人寬恕我等從前的愚昧。”有人領頭言道。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望大人寬恕我等愚昧……”
“先前的事本官已經不記得了,今後望你們各盡其責,各自辦好各自的差事。”梅蕭仁溫和的說,然後喚他們都起來。
籠絡人心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得饒人處且饒人就夠了。
眾官吏心裡越發感激,因為‘忘了’不是大人不記得,而是大人有容人之量,不與他們計較,這樣的上司才值得下屬忠心以待。
半個月之後,瀧縣的洪水全部退去,但城中已是一片狼藉,不少屋舍都在水災中坍塌,百姓流離失所。
府衙已送公文入京,向朝廷解釋瀧縣水災的來龍去脈,可要保府衙安穩就不能往自己身上攬過失,所以文書上將河堤決堤的原因歸結為天災而非人禍,隻字沒提高靖書私自鑿堤的事。
梅蕭仁知道,老李是個賞罰分明的人,敷衍朝廷是無奈之舉,但他豈能饒過那些禍首,於是老李關起門來打狗,以府衙的名義抓了那幾個鄉紳,將之悉數抄家嚴辦,把沒收來的錢財用於瀧縣災後重建。
但是對於高靖書,老李僅是奪了他河工的差事而已,並無別的處置。
江叡不明白,葉知也不明白,高靖書犯了這麼大的錯怎麼什麼下場都沒有?
梅蕭仁心裡倒是能猜到幾分,無非是有人要保他,可能是老李看在高靖書跟隨他多年的份上有意放他一馬,也可能是高靖書背後的靠山在出力。
此事之後,高靖書對她依然很客氣,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梅蕭仁心裡豈能毫無戒備。
梅蕭仁接手河工後便收拾行李,親自駐守到工地現場,每日都沿河巡查,確保不再出什麼差池。
這次她沒讓江叡來,而是向老李舉薦了葉知隨行。
李知府同意讓葉知在府衙領個差事,就如從前一樣追隨在她身邊。
至於苦工們缺銀子治傷一事,梅蕭仁也徵得了老李的同意,按月撥下這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