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臺大人的脾性他們清楚,沒想到通判大人的性子也這麼執拗,他們不敢說話,也不敢照辦,因為通判大人這麼做實屬僭越。
披風下,梅蕭仁的雙手愈發緊握。她當慣了地頭蛇,當慣了一方之主,還沒經歷過諸如命令下不下去、下屬群起反對等情形,心中不免窩火。
周圍安靜之際,她身邊的人卻忽然問道:“小人,你想好了嗎?”
“你看我這個樣子像說著玩兒的?”梅蕭仁莫名其妙。
江叡當然看得出她很生氣,比什麼時候都氣。小人讓一縣百姓撤離的決定雖然武斷了些,但她甘冒這麼大的風險還不是因為顧及百姓的安危,她心繫黎民,他又豈能坐視不理。
江叡扯下腰間懸掛的一物道:“本公子乃當朝魏國公親外甥,本公子的吩咐,連你們知府大人都會照辦不誤,現在本公子讓你們照梅通判的話去做,他的話就是我的話,無論有什麼後果,全由本公子一人承擔。”
梅蕭仁聞言一愣,緩緩回眸看向江叡,見他手裡拿的是一塊玉佩。玉佩的質地可謂上品,非尋常人家能有,玉佩周邊花紋精美,中心雕刻的是一枚印鑒,上有“魏國公府”四個字。
這塊玉佩她見過,只是沒曾留意過上面的字。
“你……”梅蕭仁難以置信地看著江叡。
“外甥而已又不是兒子,有什麼好驚訝的。”江叡淡淡答,“不過讓他們聽話倒是夠了。”
幾個官吏已經跪了下去,他們早就覺得這個跟在梅通判身邊的人不一般,看著不像是隨從,加之大人對其百依百順,讓他們猜測其應當有些來頭,卻沒曾想竟是這麼大的來頭……
魏國公府的人那是皇親國戚,雖無實權,但無論哪個州府的府臺大人見了都會給三分薄面,他們更是開罪不起。
通判大人擔不起的過錯,多少都會讓他們沾上些幹系,但是魏國公府擔下就不一樣了……
三日之後,瀧縣城空,城中和附近村落的百姓都已遷至附近的山地上暫住。
城郊的幾個鄉紳不願意挪窩,梅蕭仁不得不動用府衙侍衛強制驅離。
人是攆走了,但她知道,這下訊息免不了會傳到高靖書耳中。
梅蕭仁每日都會到大堤上檢視水勢,江叡陪著她,可是他們眼中的河流還是那樣平靜。
洪峰已經到了,水位上漲了不少,但水勢平緩,江面泛的是一朵朵小浪花,並無驚濤駭浪。
幾天下來,連江叡都不禁指著河面問:“小人,你這是不是多慮了?”
“我倒盼望是我多慮了,無災總比有災好。”梅蕭仁席地坐在堤壩上,轉眼望向江叡,輕松地笑了笑,“有病,你後悔聽信我的一面之詞了?”
“我若是後悔,現在就得像那些官吏一樣抱怨你,不過不是在你背後嘰嘰喳喳,而是當面罵給你聽。”江叡也跟著坐下,望江喟嘆,“你還不打算帶著我回去?”
“回去?”
“你疏散了一縣百姓,結果什麼事都沒有,如此大費周章成了白費功夫,難道不用本公子代你向知府解釋解釋?”
“是該回去說說了,不過用不著你解釋,知府大人頂多訓我一頓。”梅蕭仁面帶笑意,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移步離開。
“怎會是罵你這麼簡單……”江叡在她身後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