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崇檢是山西人,字號大章,一路爬到寧夏巡撫的位置上也是諸般不易。
按型別該是樂安侯以前比較討厭的文官充任武將的典型,但慶王屢次推薦,而對方又有意結識。唸了幾千幾萬遍的‘有容乃大’總需有些成效,黃衝最後還是安排在酒樓中一齊見了。
人家是來致謝的,接納難民數萬使人以工代賑,按佛家說法乃是勝造無數級浮屠。
“本官信奉黃老之說,算不得徹底的讀書人。”
“如今天下讀書人有一大半如你崇神仙,一小半拜西方釋迦摩尼,剩下幾個專心像劉宗周、黃道周的,都在研習‘慎獨’大概是不沾事不惹事,搞好自己便罷了。是不是,巡撫大人。”
“肅王千歲講的精闢。”
“哎呀呀,大章兄千里迢迢送來鎮番內急缺的糧食,你樂安侯也該有所表示才對嘛。”
慶王朱倬紘的性格有些偏持,他認為鄭崇檢好那麼別人也須這麼認為,他和鄭崇檢稱兄道弟那麼肅王與樂安侯也應當同此人親近。到現在也沒人說他眼光獨到,識人任事厲害。所以,開口就直接點向黃衝。
“某有件事相請教鄭督撫。”要黃衝主動講漂亮話,是不可能的,“前番信中,‘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乃是何意?”
這傢伙與對方透過幾次書信,開始是他主動,後來倒是鄭崇檢經常跟他討論一些練兵、用兵之法,對時政也有許多的議論。但大多是單方面的,以黃衝一根筋悶頭做事的準則,不相關又不懂的就丟一邊。恰恰最近信裡有‘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的隱諭,似乎在想指點什麼,但又搞不明白。
“侯爺與二位王爺講話都直接通透,大章極是喜歡,這個講不就是您的運兵之道嘛。”
“不懂。”黃衝舉起了酒杯,把杯子裡的燒酒當作句漂亮話先用了。
“果然夠豪爽,素聞侯府出產的酒好,僭越了。”老鄭也一口而盡,然後發出由於不適應而引起的劇烈咳嗽。
“哈哈哈,鄭督撫豪飲,孤也作陪一杯。”胖子朱識鋐算半個酒囊,一仰脖也幹了個底朝天。
“寡人亦不落單。”
朱倬紘要給自己好友撐場面,難得地一番斯文模樣,用個大袖子擋在前面,也是一飲而盡。
“侯爺您看,從出京帶三千弱卒走葭州開始算,到如今時隔幾何?”鄭崇檢撫了兩扶胸口,開始解說,“僅僅兩歲又四個月的時間,您是如何擁勁旅三萬餘人的呢?”
兩位王爺見他講黃衝的發家史,眼中露出調侃的意味。
“吃菜吃菜,我家釀造的酒聞起來香,卻易醉。多墊墊底還能多飲些。”
“來來來,大章。嚐嚐這道樂安侯府上特別烹製的松子魚,一般人他可捨不得叫家裡人做了帶來。”
“嗯,不錯,確實美味。”
“該你明白樂安侯為何不讓你攜帶護衛進來了吧,自來與這廝同席,都是自己把盞的。”肅王斟下酒,講出的話表面帶著抱怨,裡頭的意思讓人不難意會,方便放蕩不羈焉。
“我接著說。”老鄭來之前腹稿滿滿,結交王侯他是有經驗滴,“侯爺能迅速成軍並百戰不殆,就在這八個字上。”
“呵呵。”聽得對方要誇讚自己,厚臉皮的黃衝豎起酒壺,替對方斟滿杯子。
“道家極講究的就是一個‘反’字,而侯爺用得是爐火純青。先在葭州只掠東套水邊的韃靼人,等周邊各處稍事安定便冷不丁用了聖上所下御令,取了這裡。”
“那是他運氣好,遇著了寡人。”朱倬紘每逢別人講黃衝打鎮番衛,絕不拉趟地會讓對方曉得,糧餉是他慶王府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