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省醫裡也擠滿了人,何銘沒有怎麼來過這裡,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站在人群裡等著班主任帶自己去搶救室。
那一瞬間,何銘的腦海裡顯現出很多光怪陸離的畫面:電視劇裡急診室外坐著等候的人,醫生推開門摘下口罩讓家屬放心。
可悲的是,這樣的美好期許在當時只是不幸來臨的迴光返照。
何銘根本就沒有在亮起紅燈的手術室外等待的機會,他迎面撞上了蓋著白布的雙親,然後瘋了一樣沖上去後只得到了殘忍的宣判:
“傷者送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心跳了,我們盡力了,抱歉。”
何銘從小到大都要比同齡人成熟,他話少,又因為出色的外貌和成績獲得了周圍人的關注。他的情緒幾乎從不大起大落,五歲後再也沒有掉過眼淚。
所以讓他回憶當時過道裡的景象,除了已經沒了呼吸的父母,只有高濃度消毒水的味道,其他病人虛弱的模樣和孩童的哭鬧聲。
人死如燈滅,16歲的何銘壓根沒有辦法去定義他的感受。
傍晚他去接何琪姿放學,平日裡都是母親來的,何琪姿紮著雙馬尾蹦蹦跳跳地踏著夕陽的餘暉跑到他跟前,拽著他的衣角問:
“哥哥,怎麼是你來啦!媽媽呢?”
所有的悲傷在那一瞬間達到了頂峰,何銘逆光站在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中淚流滿面。
“哥哥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何琪姿是最喜歡何銘的,哥哥在她眼裡彷彿神一般的存在。她什麼都愛模仿何銘,現在看到何銘哭她也哭:
“哇!!!!哥哥你不要哭了!!哇!!!!”
何銘覺得一生都不會再有那樣痛苦的時刻,突然之間失去至親的打擊足以讓任何一個自詡堅強的成年人崩潰,更何況一個只有16歲的少年。
聽到這裡的許嘉潤心髒一陣鈍痛,何銘敘述過往時的面色十分平靜,盡管回憶如同刀刃,但也是他真實發生的人生。
“你妹妹當時只有6歲,你同她說實話了嗎?”
“說了,我不擅長編造謊言。”
回到家後何銘沉默著給妹妹煮麵,何琪姿還在哭,整張臉上淚痕遍佈,在客廳瘋狂地喊著要媽媽。摳qun2)9>六
哭了十幾分鐘小孩累了,接著一抽一抽地說:
“哥哥欺負我!我要媽媽,媽媽去哪了?”
何銘端著兩碗麵條出來,接著走到何琪姿面前蹲下,拿紙擦了擦她慘不忍睹的臉。
“爸媽走了,琪姿,以後都是我去接你。”
這邊紙剛擦完,何琪姿的眼淚就和不要錢一樣又落下來,她太小了,不明白哥哥話中的意思:
“走了是什麼意思?我要媽媽!媽媽說要給我買巧克力的,哇!!!!!”
她一直哭,何銘就一直擦,最後何琪姿哭累了,才被何銘抱到椅子上吃麵條。
“那天晚上頭痛得不行的時候,我也想自殺”
何銘摸著許嘉潤的臉,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瓷器。
小孩子的理解是需要時間的,何銘因為父母的問題開始休學,白天去處理後續事宜,連著去接了何琪姿一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