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跟繃帶長在一起的面板剝落,然後是血肉,甚至骨頭,全都像是年久失修的牆壁,一塊一塊的掉落。
那是第一次,張安知聽到陳猊遠的嘶吼,他像瘋掉的野獸一樣,被束縛的手腳都因痛苦直接被掙脫斷裂,整個人掉落在地上,以一副看不出人形的血肉模糊的形象在地面扭曲,醫生和研究人員早就嚇到不敢動彈,但陳猊遠沒有攻擊他們,而是一邊發出堪稱絕望的嘶鳴,一邊爬到了玻璃窗前。
別的人都下意識退後了,只有張安知還站在那裡,隔著厚厚的玻璃與那雙歪曲了的眼睛對視。
他以為陳猊遠會就這麼永遠死掉,而自己也會被革職。
但是同樣是那次,張安知知道陳猊遠確實是不死不滅。
陳猊遠在玻璃窗後,以非人的模樣死去,隨後複生。
複生之後停滯的自愈速度就加快了,至少能夠跟得上那藥物的摧毀。
但是……
張安知將錄影往回拉了一點重新看,敏敏好奇的探過頭來看,張安知看她一眼,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他看著螢幕同時再次回憶當時的細節。
那次,在玻璃窗前,他是親眼看著陳猊遠複生的,那雙因為藥物影響扭曲了位置和形狀的眼睛,在重新睜開的那一瞬間,好像變得非常不一樣。
陳猊遠的雙眼早就變得麻木,可當時那雙眼睛,很像最初那會那樣澄澈……不,好像還要更加懵懂幹淨。
但又並非無知,只是……
具體說不上來。
因為很快就被痛苦侵蝕了。
然後從那次開始,陳猊遠在實驗過程中哭得次數便越來越少。
而日常中,他也有些變了,表情多了,一直沒詢問過他們要過什麼東西的他也要了一些書……
在拉長的時間線裡,這裡都是很細微的變化,而且根據心理醫生的說法,這些變化是好的一面,至少沒有像別的一些實驗品,往一些極端的方向發展。
確實。一直以來陳猊遠的表現都非常好,不如說在他們眼裡是非常的好,沒有怨恨沒有反抗……雖然他仍舊不信任對方,不斷的給對方換繃帶,給關節處紮針,甚至給他套上危險的機械頸環,而這些陳猊遠都一一接受了……是因為那個“他一定想要的東西”嗎?
可惜,他並沒有所謂的“陳猊遠一定想要的東西”。
而且信任可比不上枷鎖。
張安知把呆住的敏敏腦袋推開,他沒有注意到敏敏的表情,而是在沉思中關掉影片——無論陳猊遠有什麼好的、壞的變化,只要枷鎖在那就沒問題。
而且比起擔心陳猊遠本身,不如更擔心外界……
特管處那個行動部新上任的分部長最近盯他有點緊,看出身大概是跟白章有點聯系……畢竟這種程度的實驗雖然都是心知肚明,但還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看來得更加小心一點。
真夠可笑,明明都在享受著這種過激實驗帶來的福利,卻並不能接受實驗本身……
張安知微微眯起雙眼,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不過,也得提前做一下準備。
陳猊遠把書簽放入書本之中,然後合上書躺下。
前兩天去實驗的路上,有不認識,但同樣是實驗品的病人跟他打招呼。
陳猊遠敏銳的發覺了一點不對,因為對方有些拘謹,不像是會主動打招呼的人,也就是說,是他先給了對方暗示,或者他們之前有過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