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離道:“沒有。”
裴昭只道他是寬慰自己,心想那?眉都擰成這?般了還要強撐,一時說道:“若是不適便?躺下,寧寧,也不用這?般逞強……”
寧離見他老是不理會自己意思,彷彿自己弱不禁風了也似,頓時怒了:“我好?得很,我說沒有就沒有,招手?是教你過來呢,你還傻站著作甚?”
本就不甚有柔弱情態,嗔怒間是靈動鮮活的?明?亮色澤,好?像這?昏暗一室內都生出絢爛光彩。
他這?一嗔怪,哪個敢不依從?
裴昭微微一怔,心道是自己想岔了,卻淺淺勾出些笑容。當?下便?走到了跟前去,正在寧離面前,便?見那?榻上的?少年探過柔韌的?身?體,到得腰間,五指修長,正正撥弄著蹀躞上垂落的?玉佩。
他忽然間生出恍然,於是唇邊笑容愈盛,只溫和的?低頭,任由這?小郎君擺弄。
他與?寧離繾綣了那?一遭,再起來時,便?望見了案上的?雙魚玉佩。共赴巫山時拋在了腦後,此刻卻不能忘了,於是便?將從前的?螭龍佩摘下,換了這?一枚。去外間聽人稟報時,彷彿迎著些詫異目光,但他自是不必解釋,只佩著那?雙魚,心中悠然含笑。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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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枚玉佩原本就是寧離親手?雕出來的?,處處皆爛熟於心。其中有如何構造、如何巧思,如何雕琢,俱是用了大功夫。若不是朱明?恰到好?處的?回?來,只怕還不能完工。
手?指輕輕撥弄,只聽得輕微的?嗶啵聲響,兩片雙魚不知如何便?已合上,此刻宛如剝殼雞子,光潤生暈,儼然是一枚荔枝樣式。
做雙鯉魚時,只覺得線條細|膩,雕工精湛,一絲不茍,此刻合二為一荔枝,便是另一般清新稚拙了。
寧離咕噥道:“你啃我嘴巴啃那?樣快,我都還沒來得及與?你說完呢。”
這?小小的?玉佩,亦是別有洞天。裴昭雖無緣聽他親手奏曲,卻得了這?一枚寄情的?瓊瑤。
他聽寧離又說些直白的?話,心中微笑,並?不覺得粗魯,卻覺得可喜可愛。那?一日在書齋中時,他便?存了這?一番綺麗念想,只是仍有些猶豫,又做回?那?克己複禮的?君子。
端方?持正的?殼子披了太久,久到他都要以為,此生不會再被敲破。
裴昭微微翹著唇角,便?傾下身?,將寧離撥弄的手指握住,與?他一同搭在玉佩上,問道:“寧寧怎麼做的??只是觸手?溫潤,但彷彿渾身?生溫,與?宮中那些暖玉又有所不同。”
那?可不是?說起來寧離還有幾分得意,只覺得自己貼心得很:“知道你體冷,特意選的?,這?是我練劍處的?江心玉!”
他府上的?玉料多得很!崑山玉、祁連玉、和田玉數不勝數,那?俱是從沙洲帶來的?。還有別的?火玉、瑪瑙、彩石,夔州所産亦是不少……可那?些說起來珍奇的?玉石,真要送給裴昭,又有哪個比得上他最後挑中的?這?塊呢?
裴昭道:“知曉寧寧將我牽掛,我心中甚是歡喜。”
寧離“啊呀”一聲,頓時耳尖泛紅:“好?……好?罷,我也歡喜。”
他有時候卻是不知道怎麼說,便?跟著裴昭學舌。平日裡不覺得,可昨夜至今,卻學了好?幾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