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鄰知曉這語氣,定然?不是對?著寧離。
果然?聽得裴昭道:“才將他從鳳光殿放出去,便招惹是非,真是半點也不安分?了。”
他心中暫且給?魏王記上一筆,先小懲大誡一番,只等秋後再行發落。
只是這空蕩蕩的?殿裡,也望不見人。裴昭蹙眉道:“寧寧呢,又往何處去了?”
張鶴鄰回稟道:“當時先去了楊世子府上,後面便自己打道回別?院了,教人捎了個話,說他今日不進宮。”
這說出來?不免有些面色發苦,這好幾?日了,寧離都不曾留宿宮中。日日這話捎著,陛下雖然?面上沒?什麼變化,可是他們這伺候的?奴婢,哪裡看不出來?呢?
那宮外?的?天地雖然?新鮮、頑著有趣,但多少也等一等,見一見陛下呢?
點了碧海燃犀燈便不見人影了,彷彿躲著陛下也似。
裴昭道:“他都去樂坊做些什麼?”
張鶴鄰是仔細打聽了才回宮的?,當下回稟說:“世子前?些天都在,世子要聽個蓬勃熱烈、清新明快的?曲目,最好還能傳達心意,但究竟是什麼,卻沒?有細說的?。”
“世子聽了一圈,一個滿意的?都沒?,卻是這滿城的?樂師都看不上,只因他聽過?更好的?。”
裴昭眉間終於露出些笑意:“竟然?挑剔成?這樣。”
見得他神?情舒展,張鶴鄰連忙道:“可不是麼?聽說最後是楊世子給?他出了主意,定的?首《關雎》。只是如今悶在別?院裡,樂師也不招,一個人也不願見了。”
“氣成?這樣了?”
張鶴鄰看他神?情,道:“奴婢還打聽到了一件事,陛下可還記得,臘八那一日世子也曾去建初寺遊玩?當時便在法華閣上遇見了魏王。魏王打發了時家二郎,抱著月露知音,給?世子也彈了首曲子,和前?日彈的?原來?是同一首。”
“什麼曲?”
“依稀是《高山流水》。”
這小郎君,怕是被?惡心壞了罷。
裴昭心中微嘆,面上卻露出些笑,已是起身:“備馬。”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且讓他去看看,那小郎君如今忙著什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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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別?院,夜色幽朦,踏在青石徑上,裴昭忽然?又覺得,自己著實是沖動了些。院牆那處只見得寥寥幾?盞燈火,照映過?寥落院落,亭臺樓閣,只怕那府上的?主人,如今正在酣甜的?夢鄉裡。
他沿著梅林走過?,自嘲一聲,心道自己如今竟也似毛頭小子,做這般傻事。
那把月露知音他早不在意了,不過?一把尋常的?琴而已,可是他知曉,寧離生了那麼大的?怒火,無外?乎給?他出氣。
他見過?寧離好幾?次怒意咻咻,竟然?都是為了他。
這般念來?,心中竟有種微妙的?快意與?甜蜜。
梅林中有一亭,如今正架著一把連珠式古琴,裴昭隨意撫過?,雄渾低沉,聲若龍吟。
四方上下謂之?宇,往來?古今謂之?宙。心隨意轉,海上潮生,天涯此時……這正是他心中小小的?一方世界。
香雪海裡,幾?度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