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殺意攜裹著盛怒而出,有若離弦之箭。解支林欲擋,卻陡地發現?,那箭支無形亦無聲。心?念電轉間他陡然意識到,這絕非平常勁氣?,乃是射箭者一腔精血所凝,更有甚者,暗含三分沛然莫禦的王者之氣?。
彷彿又?回到了伏殺的那一日,滁水河畔,蘆花茂密。
冬至。除夕。前歲。今日。
連暮靄都重疊。
冰冷的箭簇劃過了夜空,耳邊似炸開“咄”的一聲悶響。解支林愕然低頭,望向自己胸口,剎那間臉色變得無比蒼白。
褐色的僧衣上?,有一團暈開的深色,可分明雨水皆避他而去,可分明雨絲不曾有半根,飄落在他身上?。
不該沾染的顏色,緩緩浸出。
僧衣濕了。
那不是被飄落的雨水,而是被人體裡?滲出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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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然一聲巨響,尚未好全的幽徑再度被人攪亂。
靈臺被折斷了支撐,這一時,彷彿不周山倒,天旋地轉,山崩海裂。
那無形的箭簇正?中了他的心?口,一箭紮穿了他的氣?海靈臺。血花自胸口綻開,伴隨經脈被撕扯亂。周身真氣?驟然間崩洩,源源不斷的順著皴隙散溢。
解支林驀地抬頭,無比驚駭的望向了來人。那像是無邊地裂中湧出了滔滔黑水將他沒頂,又?像是狂風暴雨中落下?道霹靂雷霆將他劈裂。
……鏡照幽明。
眉目峻冷,寒而迫人,他不可能認錯這一張臉。
雍帝裴昭。
折魂傾神,使人望而臣服,自覺形穢。他更不可能錯認,那驚魂而來的殺意裡?,不容忽視的王者之氣?,迫得人只想屈服。
那幾乎比無妄境還要稀少,要達成的條件無比苛刻。唯有登臨禦座的修者,才能生出這道沛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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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支林劇烈顫抖起來。
大安宮的老皇帝知道嗎?知道這個他想要謀奪性命的兒子,只差一步就能步入無妄。
他眼睜睜的青年疾步而來,卻半點眼神也未曾投給他,一把?將那伶仃的少年世子攬入了懷中。薄薄雨幕朦朧了神情,卻猶自可以從那動作中感受到擔憂急切。
解支林初初不解,忽然間腦中靈光閃現?,霎一時他暗罵了一聲。難怪上?皇要支使他尋寧離麻煩,原來是在這處等著。
他艱難的嚥下?了一口腥甜的沫子:“不知上?皇知您這身修為,又?會如何作想。”
下?一刻,只聽見?青年開口,有如切冰碎玉:“解支林,你當真以為這國師的名頭,能保住你的命?”
解支林牽動唇角,身受魂擊,驀地咳出了一口鮮血。
從前他有幾分有恃無恐,膽敢潛入建鄴,也是因為大雍的皇帝,雖然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然而於武道一途,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若他當真能伺機伏殺,帶給鐵勒的好處幾乎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