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二年的冬,分外寒冷,大雪如鵝毛,幾乎要?將萬物都掩埋。
那一年,情況危急極了,若是按照宮中尚藥局醫官的判斷,只怕裴昭捱不過那個冬天?。
徽猷[]殿中,人心惶惶,病急亂投醫,抓住根稻草便絕不肯放。
死馬當?作活馬醫,僥幸成功了,喜極而泣,卻不知?道,那其實只是個剛剛的開始。
如今十五年過去,已經是在那條道上越走?越遠。只要?一想到這一路來,裴昭為此付出的代價,說不得便心中發顫。
張鶴鄰目中苦澀,喃喃道:“若是有個仁心仁術、妙手回春的神醫,主?君也不至於這般。”
薛定襄聽罷,只覺得太過於天?真,沉聲道:“只怕便是孫妙應再?世,也只能治人身?上病,卻解不了人身?上毒。”
那話恰若一個沉重的打擊。
便是張鶴鄰,一時間也默然。
裴昭身?上的毒,乃是生來就有的,繚繞於內腑,陰譎森詭,絕難拔除。
便是“藥王”再?世,只怕都要?發幾分愁,更何況,孫妙應早因?為採藥時失足,摔下了萬丈懸崖。
若是當?真如說的那般輕易,當?初也不會束手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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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下兩人,一時寂靜。
身?後簾幕重重,遮蔽視線,教人不知?曉以內的動與靜,身?前冷月如鈎,銀輝遍灑大地,說不出的冰冷悽清。
室內燒著銀絲炭,暖意如春,可並沒有一人,覺得是暖和著的。
每一年的冬天?都是這般,蕭瑟肅殺,建鄴城地居南方,分明是一等一的鐘靈毓秀、山水秀麗之地,然而落在人眼中,也並不比北風卷地的幽州好上多少。
張鶴鄰垂頭,正瞧見地上直直的一條青蛇屍體。此刻那白唇竹葉青已經死了有些時候,身?體也變得僵硬。
他?方要?吩咐處置了,忽然間又想起來一事,頓時問?道:“……薛統領可曾見到陛下的那隻鳥兒?”
薛定襄道:“我見它叼著那蛇出來,便將蛇截下了。那鳥兒自己飛走?,也不知?飛到了哪裡。”
那時張鶴鄰並不曾阻攔,便是因?為他?知?道薛定襄在外。有這位薛統領守著,那小?隼決計逃不開,自然也不會出現什麼紕漏。只是當?時那般想著,如今又有幾分猶疑,說不得便是欲言又止。
他?還沒有開口,薛定襄卻已經瞧了出來,直言道:“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並不會傷到那鳥兒。”
如此,張鶴鄰才鬆了一口氣。
薛定襄心中微微有些詫,心道什麼時候,陛下又看重那隻小?隼了?張鶴鄰此刻的態度,顯然不會是無的放矢。他?這般在意,只有可能是因?為那小?隼得了裴昭的青睞……但是從前,可並不記得有這一遭啊?
萬般念頭閃過,這樣想著,暗暗記下不提。
薛定襄只道:“原本也不打算攔的,只是它叼著白唇竹葉青。這蛇的屍體,萬萬不能教外人看見的。”
張鶴鄰亦是點頭:“薛統領思慮周全。”
至於這地上已經僵硬了的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