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璐悶頭往前疾步而去,轉眼已穿過後院,繞進正房,萬伯勇家的這才反應過來“哎哎”叫了兩聲就要跟過來,綠蘿、翠芸擋在她跟前,緊張道:“萬媽媽慢走,姑娘不過是說幾句話。”萬伯勇家的跺著腳:“說話哪有往老太太房裡去的道理。”說著就要跟上前去,綠蘿、翠芸自然是不依的。
前邊寶璐一口氣奔到正房前,房中此刻還亮著燈,心中大喜,掀了簾子也顧不得外頭的花錦、畫屏二人,直奔裡間,一下跪在謝老太太炕前。
謝老太太此時已梳洗完換了簡便衣服倚在炕上和孫嬤嬤說話,被寶璐一跪倒是唬了一跳,忙問:“為何如此?”
寶璐未語淚先流,磕了一個頭央道:“求老太太憐惜。”
謝老太太見她這副形容忙問怎麼了。
寶璐將今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講了,哭著道:“早有耳聞爺對我們俱是無心的,收進送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今晚這情形只怕寶璐也難以再留在謝府了。”
“寶璐並非捨不得謝府的富貴榮華,只是女子本弱,老太太又是這般疼愛人,寶璐也只不過是想尋一方棲息之所,還望老太太憐愛,便是將寶璐留在永安堂聽喚我也甘願。”
謝老太太聽了果然生氣,拍著引枕道:“往日他胡來也就罷了,如今我身邊好不容易有個可人的,能吃兩口舒坦菜,倒又要叫他送出去。”正說著,外頭花錦進來道萬伯勇家的在外。
謝老太太一聽便知,高聲道:“你去傳話給嶠哥,人我是定然不讓送的,他自個兒如何承諾與人,他自個兒解決去。”
外頭萬伯勇家的聽了喏喏不敢多言,忙下去給她家男人回話去了。
寶璐心中大松,忙磕了一個頭道:“老太太大恩大德,寶璐沒齒難忘,寶璐願為奴為婢伺候老太太。”此刻寶璐方深深切切體會到寶玲當初的思慮,瞭解她的苦衷。
謝老太太忙讓孫嬤嬤扶寶璐起來,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若非那個不肖子,你又何苦在這受苦。”
寶璐淚裡帶笑搖搖頭不肯起,繼續跪在地上道:“我也並非因為爺來了這裡,說來還是因為爺的善待才過了這一年的安穩生活,所以我對謝府也起貪念,我願長長久久待在這,也願意伺候老太太,外邊什麼樣的生活我想象不到,但我知道定是沒府裡這般安穩自在,這也是我自己的私心。”
“求老太太原諒,我為了留在這裡,還特地學了江陰菜,就想有機會老太太吃了開心能留下我,我愧對老太太的信任了。”寶璐一股腦將這些心思俱是和盤托出,她未有害人之心,只求得謝老太太能理解。
謝老太太嘆了一氣:“這也是人之常情,你也不必多想。”又拍拍她的手道:“你也不必說為奴為婢,你就安心在後面青玉齋住著,有我在沒人再敢將你送出去。”
寶璐心中大寬,激動又欲磕頭,謝老太太忙扶住她,又寬慰她許多話才叫綠蘿兩個進來伺候她回去。
直至寶璐出去,謝老太太才長嘆一氣,悠悠對孫嬤嬤道:“女子就是命苦!”
孫嬤嬤在炕邊高幾上鎏金琺琅仙人託桃香爐裡點上安神香,笑道:“所以老太太一向也善待她們。”說罷又笑:“這位沈姑娘倒是坦誠的緊,就這麼點彎彎繞繞的心思倒都和盤託於老太太聽了。”
“她是個聰明的,知道在府中再多心機命運也不過捏在別人手中,不若坦誠相告還能贏得他人一些憐惜。”謝老太太說著又嘆一氣,“我年輕時喜歡簡單的東西,慣看不慣彎彎繞繞的東西,如今老了老了瞧著這些小姑娘們的小心思倒也有幾分理解之意,所以平日裡我慣知道她們不是真心奉承我的,我也讓她們去了,不過各自謀生而已。”
孫嬤嬤笑道:“老太太此話差矣,您是老祖宗,誰人不是真心愛戴的。”
謝老太太哼了一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們平常這般殷勤是為了做給嶠哥看。”
孫嬤嬤笑道:“若這麼算,人人都是沒按好心的了,總之你是老祖宗變不了。”
謝老太太也不願多想這些,擺擺手道:“也罷,也罷,我這老人家吃好睡好便罷。”